林夕并不认识路明逸,一走出来陡然见到一名身穿看守服的粗豪汉子火气十足的说出这样一句,登时愣了一愣。
“他叫路明逸,我们喊他路胡子,为人率直,肯定是在这两人手下受了什么气。”林夕身后杜卫青轻声说道。
“替补捕员?”听到路明逸这么说,钱港生登时眉毛都竖了起来,不阴不阳冷道:“你别忘记,即便你想自减俸薪,做替补捕员,这也是要连大人才能批的。”
“大不了我到江上跟人学捕鱼去!”路明逸登时也忍不住嚷嚷道。
“怎么回事?”林夕好奇的看着他,温和的劝诫道:“不管如何,在这镇督府内大喊大叫总是不好。”
“林大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路明逸登时声音小了下来,但依旧红着脸对着连战山和钱港生怒目而视,道:“他们昨日里就在典史间背后说你的坏话,幸灾乐祸的看你好戏。我实在忍耐不住,摔门不听,今日这两人又是得意洋洋,我听说陵督府有人过来,便知道他们肯定又是因为此事而心中得意。”
知道这名看守是因自己而不平,林夕便想再出声劝诫,以免因为在这镇督府内闹事而被受责罚,但还未等他开口,钱港生却是反已看了他身后的杜卫青一眼,微讥道:“杜卫青,你也算是提捕房的老人了,恐怕也应该分得清亲疏,不会和路明逸一般不识抬举吧?”
他这意思,明显是见杜卫青和林夕走得太近,是要让杜卫青此刻间接表明态度。若是杜卫青不识相,到时银钩坊一案风波一过,便可也秋后总算账了。
站于林夕身后的杜卫青苦笑了一下,这名两鬓有些发白的捕快抬头间满是抬头纹,身形看上去越发谦虚,然而面对钱港生和连战山的目光,他却是道:“属下认为林大人并未做错什么…所以属下决定跟着林大人赌一赌。”
“哼…”
听到杜卫青这么说,连战山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也不再停留,转头便朝镇督府衙而去。
钱港生也用嘲讽的神色看了林夕等人一眼,转头跟了上去。
“算了,就算他们胜了这一场,今后也不可能不断胜的,不用动气。看看到底怎么说法再说。”
原本路明逸又忍不住要发作,但林夕却是平静的说了这一句,因为对这“小林大人”的尊敬,想到先前小林大人告诫在镇督府内大喊大叫总是不好,他便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压低了声音愤愤自语道:“林大人,我今日正好不当值,我也跟去看看,若是真让他们小人得志,我便真的扯了这衣服江上捕鱼去。”
……
连战山口中的李西平亲信铁涵青便是陵督府衙内那名身穿黑甲的浓眉中年人。
他的官阶是正武司驻防提督,从五品,主管一陵所有兵马调动,因比起李西平只是低了一阶,再加上听说他又是李西平在边军之中便带出来的亲信,所以此刻在这东港镇镇督府内,他不说话,董镇督等数名官员便也不敢多说话。
只知此次牵涉肯定不小,吏司上疏处、内务司、镇警局、户司、正武司共计十六名官员都被传召。
铁涵青心情复杂的看着这镇督府衙前的石板路,等待着林夕的出现。
因为他和李西平是真正的亦师亦父般的关系,再加上当日那一辆送林夕去登天山脉的马车是他经手,所以他便是这整个鹿东陵除了李西平之外,唯一真正知道林夕身份的人。
抛开其他感情因素不提,就能获得长公主的另眼看待和成功通过青鸾学院大试,以及在银钩坊这件案子中体现出的能力,铁涵青就已觉得林夕不凡。
这数十年来,唯一能影响朝堂文武之争和令正武司的格局的,便只有青鸾学院的学生,而此次,竟然也是一名青鸾学院的学生,完全影响了此次风波的走向。
内务司和户司的官员到了。
之前告病休养的上疏处官员江问鹤也到了。看着这名脸色反而红润了几分的老文士,董镇督的脸色又黑沉了一些。
连战山和钱港生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铁涵青的视线之中,接下来,铁涵青终究看到了林夕。
他蓦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光是林夕此刻行来时,那神色中自然分发的一股平静淡泊,便已经让他觉着,这名从鹿林镇走出的少年,的确是有着一种让人一眼便觉得不同的气质。
就如那荷塘之中绽放的清莲,一看便非浊物。
看着自己等候着的人终究到来,铁涵青便也不再等,打开了手中装着文书的铁筒,将其中的文书抽出,展开,开始沉声宣布了起来。
…….
除了一名正武司官员还未来得及赶到之外,其余所有被传召官员全部聚集在了铁涵青的下首。
连战山阴沉着脸,眼睛的余光却是不时的扫在身侧不远处林夕的身上,心中全部是说不出的快意。
“东港镇镇督董翰良督管不利,大案累积日久而无所察,撤东港镇镇督职务,调任三镇驿史…”
然而铁涵青的这第一句话,就好像一个晴天霹雳,几乎将他劈得呆了,前方垂首听着的董镇督也是脸色雪白,差点间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