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氏忙过去帮忙拿耙镜、帕子之类的小东西,又帮范氏把帕子围在胸前,褪了手镯,服侍范氏洗脸。
范氏被这么一打扰,把心底的那一点点困惑暂时放到了旁边。
净完面,费氏又服侍范氏重新梳妆。
俞敬修看着,起身就要出门。
“啪”地一声,范氏族就将手中的耙镜拍在了紫檩木的梳妆台上:“你要去哪里?这么晚了,你难道还要去针匠胡同看那个闵小姐不成?你可别忘了,外面已经宵禁了,你要出去,就得拿了公公的名帖。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她说着,眼睛立刻泛起红来。
俞敬修又羞又恼。羞的地范氏竟然当着费氏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恼的是范氏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
他不由脸色一沉,抬脚就要走。
却听见那费氏柔声道:“大奶奶,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这屋里的事什么时候论到你费氏喜欢不喜欢?
给她三分颜色,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俞敬修、范氏和墨篆都不由默然。
偏生那费氏却好像没有感觉到大家的异样似的,继续温声道:“我虽然不知道大爷是为什么要去针匠胡同看那位闵小姐,可大爷自幼学的是圣人文章。行事谦逊、磊落,纵然有小节上有失礼之处,却决不会做出有失君子之德的事来……”
俞敬修听着眼神一亮。
范氏却勃然大怒。
我和德圃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她张口就要喝斥费氏,谁知道费氏却蹲到了她的膝边,仰着头凝视着她。表情真诚地道:“我不知道您和大爷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可能说的话有些片面。您这个时候又在气头上,不免会有失偏颇。今天的事,您就不要再想了。我这就去给您做碗杏仁露。你喝了杏仁露,好好的睡上一觉,等明天早上起来,气消了,再和大爷好好说道说道也不迟。”然后问道,“您看这样可好?”
谁愿意和丈夫置气。
范氏不由心动。
却又担心俞敬修去针匠胡同那边,不禁露出些许的迟疑。飞快地睃了俞敬修一眼。
费氏会意,笑盈盈地站了起来,柔声喊着“大爷”,道:“您今天也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和大奶奶说会话。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俞敬修眉宇间却露出些许的踌躇。
范氏一看,心头的火苗腾地又烧了起来。
当着费氏和墨篆的面,她已经先低头了,他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让她以后在这些下人面前怎么做人啊!
心头又闪过墨篆的话:“……闵小姐身边只有一个乳娘。一个丫鬟,大爷每天下了衙都会去那个姓闵的小姐那里坐一会。有一次,还带了陈中铭陈大人过去……”
那醋意就像泉眼似的咕咚咕咚地往外直冒。
她再也忍不住,哽咽道:“我就知道,现在这屋里留不住你。你既然要去,我也不拦着你,留得住你的人,却是留不住你的心。”她说着,吩咐墨篆,“去,到马房说一声,大爷要出门,让他们备好车马……”
墨篆自然知道范氏这是说的气话,站在一旁不做声。
“胡说八道些什么!”反正费氏都已经知道了,俞敬修也不再掩饰,他眉头紧锁,眼角眉梢间透出几分恼意,“那闵小姐父亲受冤下狱,我好不容易帮她走通了刑部的路子,今天晚上要帮她润色一张状子,她明天好递去刑部……我要去书房写状子。”
官司竟然打动了刑陪,这位闵小姐恐怕出身不凡。
只是不知道为何身边只有一位乳娘一个丫鬟。
费氏在心底暗暗琢磨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劝着范氏:“大奶奶,大爷如今可是御史,代天巡视的御史!管的就是这冤假错案。若说大爷对那闵小姐有什么私心……”她笑道,“大爷哪里弄不到这两千两银子,何必要在大奶奶这里过明路。大爷这样,本就没准备瞒着大奶奶。”
范氏不由低头思索,想到俞敬修平日里拿在手里把玩的玉器,供在案头的前朝笔洗,还有大夫人和三夫人对俞敬修的溺爱,她不由咬了咬唇,道:“可两千两银子……”
“大奶奶恐怕在南京呆的时候不长吧?”费氏笑着,“大爷在南京的时候,曾有一次拿五千两银子买了鼎,把玩了几天之后,就一直放在了南京老家的库房。两千两银子,对大爷来说,不过是买个玩意儿的小钱而已。只怕大爷还没有放在心上。”她说着,笑吟吟地望着俞敬修,道:“是吧?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