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正屋,刘大胖子看着眼前的三儿子,有些晃神——他霓然喜欢菊花,还让他去郑家求亲?人家郑长河都跟张大栓商议定了,就差下聘礼了,自己上去插一脚,这算啥?
小妹娘坐在一边纳鞋底子,她是知道些自己这个三儿子的心思的,也觉得菊花很不错,可是再不错,她就要跟槐子定亲了,难道他们还能上门抢亲不成.
她温言细语地对三顺说道:“三顺,菊花是不错,可是她就要跟槐子定亲了,咱不能搅和进去,那不是让你郑叔为难么!”
刘胖子点头道:“长河跟大栓都是实诚人,咱不能干这样的事,回头弄得三家都不痛快。再说,就算去了也没用,他们都定好下聘礼的日子哩。要是你早些说,爹就豁出这张老脸,上门求一求,哪怕被人说袱上水,看上郑家的钱,我都不怕。”张家如今不就是被人这么议论的么。
刘三顺见爹娘对这事根本不上心,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以往去旁人家相看,又或者人家女方上自己家相看,一顿饭过后,很随意地就说不合适。可是,那些人家的闺女能跟菊花比么?他都不认得她们,更不要说喜欢了。
他眼睛都红了,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声道:“他们还没定亲哩!你们就不能为我出头一回?求亲求亲,你们都没去求过,咋晓得郑家就不会答应哩?一家养女百家求,难不成因为张家求了,我刘家就不能求了?你们就不能对三儿子的事上心一回?”
刘大胖子听了这话愣住了,小妹娘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哽咽地喊道:“三顺……”
这话算是戳到了老两口的心上。
刘家生了五个儿子,老大自然不必说——就算是穷苦人家,第一个娃那都是当心尖子来疼的;二顺出生后,日子也还能将就;三顺出生后,真的是顾不上了·虽然不能说算多余,那也跟养小狗似的,随他四处窜;待生了四顺,虽然更难·可是想着这是最后一个了,老幺么,自然要关注些;可是,刘小妹的降生把这老幺变老四了,幺姑娘自然被爹娘当成了心尖子来疼。
这么一来,五个儿女,就算这个三儿子最不受重视·从小就跟野娃子似的,山上河里,野坟圈子乱草岗,到处钻,到处找吃的。从他会兜鱼摘果开始,弄回来的东西先是紧着四顺吃;等刘小妹出生了,又紧着小妹吃。看着弟弟妹妹吃得开心,他自则在一旁笑呵呵地乐·还不住地跟弟妹许诺,说哪个山沟里有野桃子,明儿三哥去摘来;又说哪儿有个水洼子·好多鲫鱼,他要捞了回来炖汤给小妹喝。
磕磕碰碰地,五个娃好歹都养大了。大顺娶了媳妇;二顺也娶了媳妇;四顺在念书,往后应该好娶亲;刘小妹是闺女——等着人家上门来求,如今就剩这个三儿子了。
刘大胖子当然不是不心疼三儿子,他跟媳妇也是到处托人,相看了好几家闺女,都没相中。谁料到他竟然自己相中菊花了。
刘大胖子看着红了眼圈的三儿子,晓得他对菊花动了真情。
这下可麻烦了!
不管三顺平日里如何好说话,对弟妹如何疼爱·对爹娘的偏心也不在意,可是刘大胖子晓得这个儿子其实最是倔强的,认准的事情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有名的“三犟子”!
他心里其实很歉疚,总想帮三顺好好说一门亲,也算是补偿对他的忽视。可是偏偏碰见这样的局面·让他如何解决?儿子情急失措,他可不糊涂——郑家和张家定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哪里是他上门求亲就能抢过来的?
可是儿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长这么大头一回求爹娘对他的事上心,他如何忍心拿这话打击他?
若是上门去求吧,明晓得不可能,还上门去求,不仅让郑家为难,还给自家找没脸。他这张老脸是不怕丢人的,可是儿子被郑家回绝,能受得了么?
于是,他硬着心肠板起脸对刘三顺说道:“坐下,好好说!急啥?要是我马上就上郑家,然后灰溜溜地回来跟你说,郑家没应承,说是已经答应张家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刘三顺搬了张小板凳,闷头坐下;刘小妹关心三哥,也悄没声息地进了屋子,挨着她娘坐在火桶里,乖巧地不出声。
刘大胖子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跟你娘不是不想去求亲,可是三顺你想想,要是明晓得求不来,又何苦去求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