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镖局自是名副其实的大镖局,两边的山贼只一出现,他们就进入了戒备状态,众人团团将镖车围住,各自取出兵刃,神情谨慎,却不冒进。
溃败,随之而来的是溃败。从山坳两旁冲下来的山贼,隔得远的威远镖局的人看不清,非虚子可是看得很清楚,山贼根本就不似山贼,他们衣不蔽体,破破烂烂的麻布随便披在身上,手上拿着的武器不是什么神兵利器,甚至比铁匠铺里随便打出来的还要差,有些人甚至手上拿着的是锄头,铲子,叉子,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来得再多,也奈何不了威远镖局,随便一个杂役都能在里头杀个三进三出。
非虚子本还是在嘲笑这帮山贼自不量力,竟然连威远镖局都敢上去劫镖,但不经意一瞥,却见到镖局那头一个镖师用长剑结束了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山贼性命,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不是武林里的争斗,这就是屠杀。
“住手!”想到此处,他也是义愤填膺,登时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暴喝。
这声暴喝端的是气势非凡,不仅那群山贼都停了冲锋,连镖局那方也是吓了一跳,几个趟子手连手中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
“来者何人!”镖局中立马就有人回应,“缘何管我威远镖局之事。”听声音中气十足,不过不似非虚子情绪其中,因而多半未使全力。
非虚子心中一念,已想到最近江湖中的传闻,于是又高呼起:“镖头可是威远镖局禹州分局的总镖头‘豹眼’林启?我无作他想,只是这群山野莽汉想必你也已清楚他们不至对你们威远镖局有什么威胁,望林镖头放他们一命,不必赶尽杀绝。”
“正是林某,只是道长若是与他们无关,还请速速离开,切莫再管我威远镖局的事。”人群中一个手持单刀的大汉拱手道,他豹眼虎额,看来倒的确是威势无双。
“我是出家学道之人,道中虽不曾讲,但天道人伦,最为重要的莫过于人命,此乃关天大事,请林镖头看在我两仪观非虚子的面上放过他们一命。”非虚子执了个道礼,面带诚恳。
“哼哼,”一个别扭的声音冒出来,“总镖头,我看不必与他多说了,江湖中谁人不晓得这两仪观道士从不下山,不入俗世,也不知道这假道士是哪儿来的,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非虚子高声笑道,音响竟更高之前:“哈哈,哪位仁兄说话,咱们出来谈谈,我非虚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何苦冒他人名义,说是两仪观非虚子,就是两仪观非虚子!”
“出来就出来,来,我们干个十五六个回合。”眼见一人蠢蠢欲动,就要出列,林启一抬手:“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接着又正色对非虚子说:“道长,无论你是不是两仪观的非虚子,与我无关,也与此时的事无关。我是押镖的,他们是劫镖的,如果现下放过了,以后岂不是大大小小的山匪盗贼都要冲着我威远镖局的大旗来了吗?”
非虚子闻言笑道:“这好办啊,此事你不说,我不说,想必这些人也不至于到处乱传,天下哪里还有人知道。”
林启摇了摇头:“道长你是涉世不深,我此刻与你解释你也未必明白,说来说去,我们终究还是要打过一场啊。”
“只要我赢了,你就放过他们?”
“当然不是。”
“那么?”非虚子一脸疑惑。
“你是贼首。”林启面无表情,似乎不似在说笑。
非虚子的悟性就算在剑锋顶两仪观都不算下乘,此刻已是豁然开朗,只是他脸上的表情,苦得如吃了一口闷黄连一样。
“要么走,要么你就是贼首。”林启见非虚子迟迟不说话,又说了一次。
“非虚子,你可知道为师道号为何叫观浑?”非虚子见到他的师尊观浑道人的时候,他正面对着一池丽水。
非虚子异于常态,恭谨地低头回答:“徒儿不知,还请师傅赐教。”只因他师傅是他最为敬佩的人,甚至甚于掌观天一道人。
“徒儿你看,这池水可是清澈?”
“清澈。”
“可有鱼?”
“有。”
“你可有不解?”
“有。”
“讲。”
“道书有云:‘清水无鱼生。’为何我们观中这至清之水却有鱼。”
“只因它在我两仪观中。”
“两仪观中又有什么奇特的?”
“两仪观在山上。”
“在山上?山又有什么奇特的?”
“山高。”
“山高又何妨?”
“山高则路远。”
“路远又何妨?”
“路远则无人。”
“怎会无人,我们不都是人吗?”
“我们尚不算是完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