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羽似是想不起应该干什么。她又躺下,躺在陌生的被子里。她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想哭是吧,可是她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她甚至是真的想笑的,因为她现在有了一个他的孩子——这于她来说是多么值得激动的事情。她几乎羞涩了,快乐得羞涩了,所以才会躲进来,一个人咬着唇回想。可是后来,掉出来的却还是眼泪。她绝不承认这是苦涩,这是高兴。这真的是高兴,最多最多,是有一点害怕。她想了数十种开口告诉他的办法,却好像没有一种可行,仿佛以她对拓跋孤的了解,她有足够的预感,觉得他——或许未必会高兴的。
假若他不高兴了,那又怎么办呢?
忽然耳边有一个人轻悄道,苏姑娘,你还好么?她陡地惊起,一骨碌坐了起来,才想起还有乔羿在左近。
乔羿也被她吓了一跳,退后道,你没事就好,那我,那我也不叨扰你休息了……
苏折羽一展身,已经拦下他的去路。既然没走,那便不用走了。她冷冷地道。你偷学青龙刀法,此刻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乔羿郁道,就是说我真是好人没好报,我明知你要杀我,还救你,还留在这里想你怎么样,结果你……
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你等等!乔羿见她刀尖便要斩来,慌忙叫住。他此刻也是没了主意,脱口便道,你说我偷学青龙刀法便要杀我,你怎知你主人是什么意思?万一他都没想要我死呢?
主人的意思,我比你清楚。
不问过他你怎么知道。乔羿申辩。
苏折羽心中一顿。是了,不问过他,我怎么知道,就像我肚里这个孩子,我一直在忐忑,不就是我不知道主人的意思?他会高兴么?还是……根本不在意,甚或生气——不问过,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想着,抬起手来,便封住乔羿数处穴道。那么你跟我走一趟。他冷然道。主人能不能放过你。还有,带我去找苏扶风。
苏扶风……?那个女人?我……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呀。乔羿道。可你为什么要杀她?她方才放了你,你还能下得了手去?
她杀了邱姑娘,这理由足够了么?
——她杀了邱姑娘,这理由足够了么?
这十三个字清清楚楚地从苏折羽口中吐出,乔羿脸上的一切表情尽皆凝固了。
什……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不敢发出来,挤在了喉咙中。小寒她……死了?
而苏折羽从来不会跟他重复第二遍的。
她只见乔羿的眉心因为愤怒而紧锁,嘴唇因震惊而发颤。她……究竟是什么人?他猛抬头问道。你一定知道的,她是什么人?
你先带我去找她。苏折羽面无表情。
……好,我与你一起找她便了!若寻到了她,我便将她碎尸万段,我爹的仇,二娘的仇,小寒的仇,我都一起报了!
苏折羽似乎不喜他如此啰嗦,微微努一努外面,示意他便走。乔羿回头间,见她面色分明仍是血气不足,却也不便细问,只想起那大夫出来后对自己说过她身体虚弱,须得好好照顾之类,不免了她一眼,才自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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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广寒醒来已有数日,苏折羽却迟迟不归,即便拓跋孤不着急,邱广寒也要急了。
凌厉的信,她已经过。信里写得很明白:他不再缠着她了,字眼不过就是还她自由,祝她幸福,他甚至留下了自己钟爱的剑,赠予她与邵宣也作贺礼。他知道她喜欢的,因为她总是很憧憬练武;现在她可以了,他也就把剑,连同本就是她所绘的剑谱一并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