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珍着她仍然没有来得及理整齐的衣衫与发际。但是却有人听见适才你叫了宣也一声,是么?
……是。我……想让他等等我,与我一起去。
你半点也没有见刺客?
没有。
时珍皱着眉头,道,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搅了戴先生施救。
她走出门外,焦虑不安的表情仍然泄露了她心中的担忧。
邵大侠……应该不会有事的。苏扶风忍不住开口安慰她。
苏扶风——时珍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令苏扶风悚然一惊,却只听她接着道——难道又来了明月山庄?时隔两年,难道她当真要将我们邵家赶尽杀绝么!
苏扶风只是站着,说不出半个字。
是的,假如她眼前这个女人知道她的儿媳就是那个她切齿痛恨的苏扶风,她会扑上来将她碎尸万段;而她,苏扶风呢?她的痛苦又会少么?她甚至绝望了,想开口告诉她一切——因为时珍若要杀死她,那便一了百了算了吧!
可是此刻她身上的责任又何其的多。她背负了苏折羽的命运,这是拓跋孤要挟她的;她也背负了凌厉的命运,这是俞瑞要挟她的;而她自己的命运又在哪里?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
火把交错的庭院,有序与无序交织。不知过了多久,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方先后传来报告说未曾发现刺客踪迹。苏扶风说不出心中这感觉是轻松还是沉恨。
时珍愤恨地令众人再去找时,偏厅门也总算吱呀一声开了。苏扶风忙扶住时珍。我们先去邵大侠吧。她轻声道。
时珍点一点头,只见那戴大夫走出,手里捏着那把熟悉的小小飞到。她的瞳孔都陡然收缩了。何其熟悉,又何其可恨的一件暗器!这与曾夺走她丈夫性命一模一样的东西此刻又从他儿子的身体里取出——何其令人恐惧!
他人……
邵大侠无恙,夫人宽心。那大夫道。只是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苏扶风也松了口气,道,那此刻可以去他么?他醒了么?
醒了。适才便醒了。只是邵大侠身体还不能动,夫人,少夫人,万万不要令他激动便是。
好,好,我知道了。时珍面上也好不容易有几分松弛下来的喜色,匆匆向屋里跑去。
苏扶风也自跟进,悄然掩上门。
宣也,宣也你……时珍一见到他,泪已忍不住泉涌,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只得紧紧握住了他手。邵宣也脸上浮着一层冷汗,痛楚未消,表情却平静。
娘,我没事。他声音有些虚弱,眼皮微抬,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苏扶风。
见到是谁向你出手了么?宣也,你这个。时珍忙不迭地将那件兵刃递到他眼前。是不是那个苏扶风,是不是她?
没有,没见。邵宣也只是疲惫的闭上眼睛。
时珍似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忙道,不错,不错,你,你先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会令人随时照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着,又哭起来。我……我真怕……她喃喃地道。我方才,真怕你会像你爹一样,就这么一下子……就……
娘。邵宣也小心地侧过脸来。叫你担心了——我真的没事。那暗器原是向我后心来的,幸好——苏姑娘她喊了我一声,我一转身,才没打中要害。
哦,是……是……是么?时珍泪眼中,抬头了苏扶风。邵宣也也了苏扶风。娘,你先休息吧。我……想跟苏姑娘说几句话。
苏扶风心中一凛,只见时珍仍然抓紧了邵宣也手道,宣也……
娘不是一直很想我……好好跟她谈谈么?邵宣也轻微一笑。
时珍犹疑,伸手擦了泪。好。她苏扶风。瑜儿,你陪他一会儿。
苏扶风点点头,时珍似有依依不舍,但还是给邵宣也掖好了被子,出去了。
沉默。
邵大侠……有什么要问我的么?苏扶风不喜欢这种沉默,先开了口。
有……邵宣也闭着眼睛,仿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几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才有力气微微睁眼,着她。你今日……有些奇怪。你叫我的时候,是不是……到了什么?
我……苏扶风是真的想把一切告诉他,可她不敢。停了一停,她目光转开。……没有。她轻轻地道。
邵宣也也轻轻哦了一声。你……能不能……过来替我擦擦汗?他像是很累。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要求她些什么,但在这个时候,苏扶风也便不觉得奇怪了,因为那大概是因痛楚而起的冷汗的确已经覆了他一脸,连眼睛都要睁不开。她便伸手入怀,掏出手绢来,慢慢给他擦去。
他躺着,呼吸像是平静下来,表情没有变化。她手绢在他眼睑上擦过,抚他额头、太阳穴、脸颊……可是,却蓦地停住。
你……
她只来得说出一个你字,专心致志下的猝不及防,她忘记了自己的右袖就这样在他双目之上飘荡。这或许本就是个预谋——他突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衣袖空了。那剩下的一把细叶刀,已到了邵宣也手里。
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字,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