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下意识接在手中,摊开手掌细看,竟赫然是块玉佩。他还未及说话,程方愈已然变色厉颜道,单疾泉。这东西你怎能随便送人?
有什么关系?卓燕抬眼看了看他。
教主将这玉佩给你们单家,恐不是让你轻易拿出来做人情的吧!
单先锋。许山也道。此物赠予外人……恐怕不妥。
少年道士听他们吵得厉害,自然也明白如此贵重之物不能随便拿。不等那老道士开口便已很识相地将东西塞了回去道,我不要这个。
卓燕笑起来,道,你少了护身符,把我的送你却又不要,那怎么办?——程左使,你惹出来的事,又不让我做人情,那你自己看看怎么解决?
这个……程方愈也着实想了一想。才想到了,道。好吧,幸好我身上还带了件东西能赠予你……小兄弟。你把你的剑拿过来。
少年道士不明所以,便将剑递过。程方愈自怀里取出一挂剑穗,替他系在剑上。
这是什么?小道士显然还不懂得剑穗的意义,更不知道好的剑穗并不易得,只是好奇地问。
程方愈笑笑道,一支剑穗,你喜欢就好。
这位大侠似乎并不用剑,此物想必是朋友所赠留念,恐怕送给小徒亦不太好吧?老道士略有犹豫。
确实不是我的。程方愈道。内人从医,曾受她治疗过一阵眼疾之人前些日子临走前欲示感谢,留下这剑穗。他是剑术名家,知晓我们不用剑,也说如遇有缘之人,可行转赠。既然这位小兄弟与剑为伴,那便赠予了你,也算有缘。
少年面露喜色,便去看那老道,希望他脸上的神色是肯定。边上卓燕漫不经心道,你说的剑术名家——是夏铮吧?我倒似见过他这剑穗。
便是这漫不经心的一言,那老道原本示意嘉许的神情忽然僵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剑穗我们不能要。他口气忽地冷峻,伸手自程方愈那里几乎是夺过了剑,将那剑穗拆下送回。多谢诸位费心了,小徒之事只是小事一桩,请千万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也叨扰得久了,还是就此别过吧!
众人连带那少年都是微微一懵。何以一直“随遇而安”的老道人,竟突然要走?何以这虽不易得,却也不见得当真珍贵到几何的小小剑穗,他又不肯收?若是反对,早在程方愈装上去之前便可出声,何以又要后来才拆下?
你们现在走?卓燕道。小娃儿有伤在身,那些人也不知还会否再寻你的麻烦,不若晚些与我们同行——
话音还未落,便已见那老道头已摇得拨浪鼓似。见他坚持要走,众人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离这里最近的宿店也有两刻钟的路途。卓燕道。我看还是我送你们一程。
你别想跑——酒还没喝完呢!庞晔喊道。
你满脑子便只有喝酒?卓燕倒有点无奈。却原来你们还打算往下喝?
程方愈却已经指示他:庞晔,你去送他们,确认安全了再回来。
卓燕反应极快:许山,你也去,两个人有照应。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赶快把这反水的下属请走——少一人灌自己是一人。
待那四人出发,坐下来只剩了六人,卓燕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我这边的人今天只有三个在。他把这句后来与邱广寒也重复了一遍的话说了出来。若是六个都在,那势必你带六个,我带六个,总共十四人喝酒,你们十三个人灌我一个——一圈我就醉了吧!
程方愈却只是冷冷地揶揄道,你也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
卓燕笑笑。因为适才的打斗,酒堂之中人少了一大半,桌椅杯盏也皆被翻乱,那店家更是敢怒不敢言。
看来在这里做生意,没个靠山不太好混。卓燕说着,弯腰扶正自己原本的条凳。甘四甲已经招呼店家过来重摆桌席。要不要以后交点钱给我,我派人帮你看酒馆?只听卓燕口中说着,目光自是看向那掌柜。
程方愈并不言语,心里自然又将他鄙夷了许久,心道今日的乱子其实也算是我们惹出来的了,大概也只有他能面不改色地与人这般说话。
青龙教在徽州一带,确乎是有些生意来维持,似是这般收取“看场费”一般的行为自然也有,不过并不多,多半是人家自愿、自己找上门来寻个保护依靠,或是有什么大事件时,寻来镇场子。这个小酒馆距青龙谷也并无太远,虽然与青龙教本来并无干系,但旁人自然会认为背后有着青龙教,一般地痞流氓之类亦不敢随便生事;加之以往顾笑尘来得很勤,看起来与店家关系颇好,大部分人早认为青龙教必不会容忍任何人在此地挑衅。
但这一次——连店伙计都看得出来,方才这帮子人非但是特意来寻衅滋事的,而且还是特特地冲着青龙教的人来——看上去,青龙教这次也没占什么上风,竟然就这样让那群人走了。店家自然心中要多打两层算盘,对于卓燕所提的“交钱”之事,便是一言不发。
桌椅齐整,酒菜重上——六人还是落座了。程方愈见卓燕方才那一番话说出去却似是碰了一鼻子灰,心下略有幸灾乐祸,道,单先锋一贯精明,却也还是有碰壁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