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的笑意顿时不见,这两年他确实忙活着起兵大业,但常常也在考虑此事,确实难办。妹子就是这么不好,无论多么爱惜长大了总得嫁人,曾经想把小妹嫁给靠谱的人,而且选中了姚二郎,但放大地看姚二郎的缺点,终于不满意;当时他就明白过来,不是姚二郎有什么不好,根源在于自己舍不得。
可是又不能名正言顺地收入房中,大明朝道德伦理比法律还要大,就算是义妹也难以让世人接受,何况他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人,别说明目张胆了,就是悄悄地也很容易弄出传闻野史来。有个“从小一块儿”被养父母养大的妹子,成人了总不提出嫁的事,就算没什么事也很让人怀疑。
在张宁面前,她是无辜和软弱的,命运完全可以被轻易操纵。她的人生会怎样?将来能不能忍受人们的流言蜚语?
此时此刻,张宁想了一通,觉得这事不能如此拖泥带水事是而非,这不是自己的作风,应该慎重考虑后想出个办法来。他忍不住悄悄把手缩了回来。
他正在想诸如出家暗度陈仓之类的玄虚或是更好的办法,一时间忽略了自己的动作和表现。
这样的疏忽完全误导了张小妹的感觉……刚刚还想占人家的便宜,一说到要负责就缩手一言不发了。她顿时伤心极了。
她立刻掀开被子,就要走掉。张宁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去哪里?”
不说话还好,一说张小妹的眼泪珠子就从脸颊滚下来:“我不为难哥哥了……都怪我不懂事。你现在是湘王,别人悄悄说以后不定能当皇帝,怎么能叫人说你的是非!我不烦你了,我去死了好……算了,我还是活着,省得你说人家哭闹上吊要挟你!不愿意就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说起话来又轻又快,哪怕是伤心的时候,一口南直隶官腔口音高低如音。
张宁忙道:“我怕谁说、我还不敢收义妹么?不过这不要想办法吗,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我不怕可小妹愿意一辈子被人悄悄议论?得想清楚怎么办,是假装让你看破红尘修个道观尼姑庵,还是怎么的……这法子漏洞太大,我看这样更好,等进了南京让父皇给你封个公主的头衔,修个公主府,从内到外全换上咱们的人,随便招个驸马,不过不准他进府,找个宦官充数也行……”
张小妹顿时不哭了,瞪圆了眼睛,直接又拿袖子抹掉眼泪:“哥哥没骗我?”
“咱们从来都是一家人,小妹还不信我说的话?”张宁一本正经道。
她破涕为笑:“这么会儿工夫,你怎么想了那么多事!”
张宁叹道:“这世上,连天子都不能真的为所欲为,不妥善处事是不行的。”
她忽然使劲抱住张宁的胳膊,生怕他跑掉似的,“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对人家……刚才我真的好伤心,突然不知道没有了你该怎么办。”
张宁又走神了,他忍不住再次想象可能发生的事,然后进行推演。这种预谋的办法不是没有用,当时在九江城布置城防工事,从来没有过实际经验,不也是推算对方会采用什么进攻途径、然后进行设计构筑的?
他觉得自己实际上还是一个理性主义者,只考虑事情的后果,什么道德伦理忽然间就抛诸脑后了。人性本恶么?
张小妹在他怀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刚才又哭了一场好像有点累了要歇会儿,不过十几岁的姑娘精力很好,很快就忍不住悄悄在他耳边说起话来,“假若我不是你的小妹,你不会疼我的,因为我没有别的女子漂亮。所以咱们的关系错了,我应该是你的表妹,哥哥从小就疼我,然后亲上加亲才对。”
“谁敢比小妹漂亮?”张宁随口应付了句。在他的思维里,说任何女人不漂亮都是一种错误,何况并不是说谎。
不料张小妹当真,马上就说道:“顾姐姐就很美,还有嫂子的娇美我也比不上,很多人,在楚王宫经常见到。”
张宁被说住了,他总不能说顾春寒和周二娘比不上你这样的话,虽然是在背后,他也不太愿意挑起女人们的心眼。
但是小妹不依不挠,拽住张宁问:“你不能骗我,得说说哪里漂亮。”
张宁在床边坐了起来,端详着张小妹的外貌,直看得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了。他的态度很认真,声音不大很温和:“在王宫里有两年了?说起来小妹也算是建文朝廷的皇亲国戚,可还是缺点大家闺秀的气质。你看二娘白天的时候,虽咋一看并不感觉有涂脂抹粉,但她肯定施了淡妆,嘴唇上有胭脂。还有手指甲上,必定是精心修甲还抹过彩油。身上总会有金玉佩饰,哪怕在不显眼的地方……再看看小妹,我摸摸,手心居然有茧!我真的不相信你去注意过手指甲之类的,不然你怎么干活……”
小妹哭丧着脸:“哥哥你是在夸我吗?”
张宁认真地点点头,目光投在她的脸上:“但小妹的美好是浑然天成的不加修饰的,头发随意一梳就如同青丝,眉毛没修过画过,却能和清泉一样的眼睛相得益彰,如月亮一般叫人觉得清凉美好充满了自然的灵气。我不敢用吹弹欲破来形容你的肌肤如何光洁如玉,但是从内到外的健康活泼……你是真的小妹,很纯很真,就像我曾经身边的可以触摸到的……”
她脸上一红,“说得人家真不好意思了。”
天不知何时晴的,一束雨后天晴的明亮阳光照进来了。在光线中,张宁果然看到了她脖子上细细的汗毛,如透明一般泛着阳光的颜色。一时间他有点恍惚起来,明明这权势地位都是一步步打拼起来的,怎么觉得这一切那么不真实,而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身边有个邻家小妹一样的姑娘。
不过这样的感觉其实还不错,心里的邪念欲|望淡了,却暖暖的。
张宁的眼睛生得好,眼神常常会给人很认真深沉的错觉,他这样充满迷恋般的眼神看着张小妹,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张小妹心里有种难以言状的冲动,她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抓住张宁的手:“我们现在就拜堂成亲,以后怎么掩饰是以后的事……”
“拜堂?”张宁一时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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