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却越来越紧。
风,也越来越狠。
这里是城郊的贫民区,受雪灾的流民如此之多,谁会顾得上他一个小小的少年?更何况,他还被人设计陷害,此时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也许,就是这一天吧……
上天看他撑的太辛苦,所以,让他能够早一些去地下,陪伴他的父兄……
黑沉深霾的绝望如那深黑的暮色,他缓缓合上那拥有夺目的清澈的眸子,那里,只有暗夜深寂。
可他,却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闻到了一阵清幽的,清凉的薄荷和木兰香气,很少见,却令人心神一净。
他勉强睁眼,凋敝小城之中,高大不凡的白马,前蹄高扬,而马上人,正静静看着他。
那是一个比他还年幼的女童,她拥有与年纪不符的平静而怆然,那微微忧伤的细致双眸,沉静的看着他。
这一霎,雪光清冷,夜风咆哮,映着她纤瘦却优雅的身影,和在风中翻飞的黑发,无限风华……却也有无声无息而又凛然的杀气。
是的,杀气。
她一身青莲紫里子白色云纹缎面风毛斗篷,身量纤弱瘦小,隐隐可见同色的折枝梅花刺绣镶边白色绸面交领袄,以及下身青莲紫水纹凌波裥裙,周身是纯洁而高贵的白,却也不觉得清冷,而是那微微带了暖色的紫,将她周身的凛冽都温暖了出来。
借着微薄的天光,他勉强看出,这个举止奇异的女童,眉目生的极美,黝黑的眸子里映着一天雪色,闪烁粼粼星光,半带讥诮,半带怜悯。
她轻轻开口,冷然道:“只是十二处骨折,就耐受不住了么?你这般不堪,怎能担当报仇重任?”
他霍然抬首,恶狠狠的盯着她。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女童,一个身量还不及他腰的小小女童,她懂什么?
但那怒气,却在一瞬之间消散。
她说什么?十二处骨折?
乌黑的手指悄悄按住了自己的腰间,他被殴打了半个时辰,身上剧痛,胸腔犹甚,可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几处,她,隔的很远,是怎么看出的?
还有……报仇重任?
她本该跟自己无冤无仇,她为何知道自己的报仇之任?
这样想了,他不由心惊,抬眼,更细细的打量她。雪光清亮,在她沉静的脸上,映出稳秀从容,她傲然颔首,负手静立前方,道:“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该跟我走!”
这样的气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深冷的气度,叫人不敢逼视。
可是,她分明才是个小女孩!
他正要开口,她却又是一颔首,慢慢道:“也罢,这样叫你跟随我,只怕你心里不服。我便细细的说来龙去脉,也好叫你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