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炳勋急匆匆赶回指挥部,还没进门就看见女子学校的瓦砾堆中散坐着几百名士兵,这些士兵穿的是淡黄色军装,这时中央军的军装,与他们西北军系统的灰色军装有明显差别。这些士兵坐在那大口大口的喘息,显然他们经过长途行军赶到的。
庞炳勋一进指挥部,就看见庄继华正和一个身材硕长的军人谈话,那个军人背对他,腰挺得笔直。庄继华看见庞炳勋进来便招呼他过来。
“庞军团长,我给你介绍下,这是二十五师七十三旅旅长戴安澜,他亲率245团强行军三个小时赶过来的。”
戴安澜回身向庞炳勋敬礼:“军团长。”
庞炳勋回了个礼,长出口气说:“你们总算到了,好,这下临沂有救了。”
戴安澜还没说,庄继华就抢先说:“庞军团长,现在还需要你们顶一阵,你看看外面的士兵,他们强行军三个小时,精神体力都十分疲惫,必须要休息半小时,而且他们掉队的人和装备也不少。你们还能坚持吗?”
庞炳勋心里很焦急:“副司令,西门危急,援军既然已经到了,就请他们派一个连去西门,刚才要不是您的卫士排,曰军就已经突进城了。”
庄继华沉凝片刻扭头看着戴安澜,戴安澜立刻答道:“请副司令放心,七十三旅一直秉承一师的作风,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请副司令下令。”
“好!你立刻派一个连去西门,由马法五师长指挥,告诉他们坚守两小时。北门情况怎么样?”庄继华回身又问庞炳勋。
庞炳勋说:“北门还能坚持,不过若能有一个连的增援就更好。”
“海鸥,再派一个连去北门,接受一一五旅旅长朱家磷指挥,充作预备队。其他人先休息。”
庄继华全盘接受庞炳勋的要求,戴安澜却没吭一声,立刻下去安排,很快外面响起整整传令声,两支部队分别向北门和西门开去。庞炳勋把皮带解下来仍在桌上,坐在椅子上,双脚伸长,这下他彻底放松了。
戴安澜现在才是旅长,这让庄继华心中有些不舒服,就像余程万才是副师长一样,而在他手下,张力辉,王国斌等原一师的老部下都已经升为师长了,可当年他们的官阶还在余戴两人之下。庄继华隐隐有些感觉,原黄埔同学对他很是忌惮,他用过的人在其他系统几乎都受到排挤,除了宋希濂、王敬久这几个被蒋介石直接使用的。
“海鸥,有没有兴趣在战后到我的四十九集团军来?”戴安澜回来后,庄继华也不忌讳庞炳勋和王瘦吾在旁,直接挖起墙角来。
戴安澜显然一愣,他没想到庄继华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这样一件事情。这突如其来的召唤让他一时不好作出决定。
“海鸥,当年牛行的兄弟不多了,你过来,我给你一个师,甲种师。”庄继华说。
庄继华提起牛行大战,戴安澜心中发酸,他稳定下情绪说:“副司令,我当然愿意到您麾下效力,可张师长和关军长那…。”
“他们那我去说,你明明是个将才,十年过去才是个小小的旅长,这太埋没人才了,他们不用你,我用。”庄继华想起老实的余程万心中就发苦,下次遇见余程万,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也挖到四十九集团军。
在临沂城外十多里的一个小山包上,矮壮的板垣征四郎看着他的部队再度被中[***]队赶出城,望远镜里,他的士兵尽管还像往常一样英勇,可中[***]队的表现丝毫不差,他不止一次看到中国士兵抱着手榴弹跳下城墙,与帝国勇士同归于尽。
按照他的计算,城内的中[***]队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所以他对这次进攻寄予很大希望,将配属给他的战车联队派出三十多辆坦克协助进攻,可现在二十多辆坦克在那熊熊燃烧,他的士兵正在仓皇的撤退。
卢沟桥事变后,第五师团是第一批投入中国战场的部队,但也是最不走运的部队,遇上的全是中国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南口的汤恩伯、忻口的卫立煌、国琦支队在广德居然几乎被全歼,这个消息传来,震惊了第五师团,全师团上下悲愤莫名的同时也渴望在这次津浦路作战时,用胜利洗刷广德的耻辱。但临沂却阻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师团长。”指挥进攻的第二十一旅团旅团长三浦敏事从从前沿匆忙回来,他羞愧的站在板垣面前:“我部攻击再次失败,请求师团长允许我们再度发起进攻。”
板垣没有答话,他双手环抱在指挥所里来回踱步:“你发现这次进攻的支那士兵有什么不一样吗?”
“卑职发现了,最后出现在城墙上的应该是中央军,他们的援军到了。”这个情况三浦敏事已经注意到了,中央军和西北军系统的军装是不一样的:“我们的坦克就是被中央军击毁的,四十军没有这样的反坦克武器。”
板垣感到自己可能丧失机会了,只有四十军的临沂他没拿下来,加上中央军就更难了。可临沂却是必须拿下来的,这是通向徐州的要道,寺内大将制定的两路会师徐州的计划必须实现。
“师团长。”一个参谋长军官跑过来送上一纸电文,板垣看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抬头扫视周围的军官们大声说:“诸君,刚接到情报,支那将军庄继华于昨天到了临沂,这是我们洗刷广德耻辱的大好时机,望诸君努力!”
“嘿依!”众军官眼中露出些许狂热,南京一战后,庄继华便成了所有帝[***]人最危险的敌人,击败他成为每个帝[***]人最大的向往;而对第五师团来说,除了庄继华外,还有一支部队一零四师,国琦登的仇要报。
“我命令,”周围的军官立刻挺胸立正,板垣热切的看着临沂:“由原田联队长率十一联队继续进攻临沂,师团主力转向北面,从南坊强渡祊河,会同十六师团首先打垮五十九军张自忠部。”
板垣的话让在场的军官都愣住了,他的参谋长西村利温连忙上前问:“阁下,您这是不攻临沂了?”
“是的,暂时不攻临沂,”板垣很有把握的说:“我研究过长城作战和南京之战,支那将军庄继华最擅长的是侧翼作战,他习惯的作战方式是以坚固阵地吸引我军主力,以主力在侧翼进行反击,他既然到了临沂,那么他肯定会以小部分兵力坚守临沂,主力在我军侧翼作战,我认为他不会在凤凰岭地区发起反击,他会把目标定在十六师团。我们和矶谷君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空白,庄继华将军肯定会利用这块空白地带做文章,既然如此,我们就先集中兵力打垮五十九军,然后集中两个师团的力量包围临沂,活捉支那将军。”
“嘿依。师团长高明。”众军官以佩服的目光看着板垣,板垣得意的扬扬眉毛,淞沪战事结束后,师团休整了几个月,他利用这几个月找到所有关于庄继华的资料,从长城抗战到南京之战,甚至十多年前的牛行大战,都找来研究,在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津浦路战役开始,他就会与这个支那最出色的将军交手。
临沂激战之时,遥远的渝城,西南开发队大门外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哨兵拿着他的名片看了看然后给队部打电话,不一会宫绣画从里面出来。
宫绣画平静的冲他打声招呼:“黄先生,你比我预想的要晚一个月。”
“对不起,武汉事情太多,分身乏术。”黄民诚边说边打量这位曾经的同志,他知道彭分田的事,彭分田也是他的好朋友,对他们的遭遇感到非常痛心。
“文革的电报我已经收到了,”宫绣画的表情依然平静,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走吧,我们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