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带入屋子的三名妇人,夏堇认得领头的张氏。她专门负责府中的人手调配、采买,经常与人牙子接触,很得小潘氏的信任。她客气地说:“张妈妈,我知道你的事儿多,我急匆匆把你找来,实在是不得已。”
张氏一听这话,又见地上的两个小丫鬟哭得蓬头垢面,心知事情一定不小,连称不敢,谄笑着问,是不是小丫鬟们做错了什么。
夏堇没有多言,只是命天蓝把自己母亲教她的话当众复述了一次。天蓝一五一十重复先前的话。她才说了一半,三名妇人全都变了脸。其中一人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在天蓝脸上。显然她就是天蓝的母亲。
见妇人欲追打天蓝,张妈妈急忙把她拦下,连连向夏堇认错,表示立马把两个小丫鬟带出府去,下午再送几个伶俐的小丫鬟给夏堇挑选,到时一并向夏堇领罚。
夏堇对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天蓝的母亲身上。妇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五大三粗,身上的衣裳不止破旧,看起来十天半月没洗。再瞧她说话行事,也并非聪明伶俐之辈,正常情况,根本轮不到她的女儿入池清居当差。
眼下的事情,两个小丫鬟是断然不可能留下的,至于杏红,这次恐怕抓不住她的把柄。一想到她看着江世霖的眼神,夏堇把心一横,对着面前的几人说:“本来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她们年纪还小,可她们说的话……”她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瞒你们,其实丁香早在我娘家的时候,就已经许配了人家。而杏红,三爷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她们说那些话可能是无心的。可这些无心之语,很可能毁了两桩姻缘。”
两个小丫鬟对夏堇的话懵懵懂懂,但三名妇人都听明白了。她们心中诧异,但不敢在面上表现分毫。听到夏堇说,丁香和杏红都是小姑娘,脸皮薄。她说出内情,只是不希望她们觉得她小题大做。关于两桩婚事,出了房门之后,希望她们不要四处宣扬。
几人唯唯应下,不敢恳求夏堇留下天蓝和宝蓝。张妈妈正要带着她们退下。夏堇留下了她和天蓝母女,问道:“是谁告诉你们,若是杏红成了姨娘。天蓝就有机会成为一等大丫鬟?”
妇人愣了一下,反问夏堇:“三奶奶,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张妈妈一脸恼怒,低头呵斥天蓝:“你进来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多做事。少说话,没有亲眼看到的事,不可以乱说……”
“我没有胡说,是亲眼看到的,有好几次,丁香姐姐在夜里独自留在三爷房里……”
“住嘴!”张妈妈脸色青灰。小心翼翼朝夏堇看去。江家人人都知道,池清居的大丫鬟,与江世霖之间不可能清清白白。既然夏堇明确表示不会把丁香等人收房。那么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绝不能宣之于口。
夏堇虽不相信江世霖会一辈子喜欢自己,但她十分肯定,这些日子,江世霖从没有第二个女人。她仔细想了想。江世霖并不喜欢下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丁香几乎没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除了前段日子,她暗中与他置气,在他晚归的时候故意在床上装睡。
想到这,她低头对天蓝说:“你亲眼看到的,不是几次,而是两次吧。那时候,你杏红姐姐很快就进了屋子,这样如何称得上‘独自’?你这样夸大其词,等同于说谎造谣,你知道吗?”
“我不是说谎,也不是造谣。”天蓝的眼泪涌上了眼眶,“是杏红姐姐说,她伺候三爷的时候,丁香姐姐就在一旁。可是丁香姐姐伺候三爷的时候,杏红姐姐不在屋子里,所以三爷比较喜欢丁香姐姐。”
“是杏红让你去找宝蓝说这些事的吗?”夏堇问得急切。感觉到张妈妈正朝自己看过来,她又补充:“我的意思,你的杏红姐姐为什么与你说这些话?”
天蓝茫然地摇头,对着夏堇说:“其实杏红姐姐不让我去找宝蓝,是我自己去找宝蓝的。”
夏堇又追问了天蓝母女几句,见她们果真什么都不知道,警告她们离开池清居之后不许乱说话,便放了她们离开,单独留下张妈妈,对着她说道:“妈妈,你经多历多,又是心思缜密的人,想来已经发现,天蓝母女一早遭人利用。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懂。我不问你其他的事情,只问一件事:是谁推荐天蓝到池清居当差的?”
张妈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后悔万分,低着头说:“当初桃红举荐天蓝的时候,奴婢见过她的家人后,当时就觉得不妥当。可桃红说,天蓝的父母于她有一饭之恩,我一时心软,又觉得只是让她做些粗活,不会捅出娄子,这才答应的。”她没有告诉夏堇,她收了桃红一百两银子。
夏堇心知张妈妈一定得了桃红的好处。她没有追究,只是询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记得,天蓝是在桃红死后才来到池清居的。
张妈妈一边回忆一边说:“回三奶奶,桃红第一次与奴婢说起这事,是在三爷醒来后一个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