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沉默了一下,说道:“妹妹,你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现在在鹿城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这样吧,我手上就只有二百块钱,你拿去。不过妹妹,我得把话说在前头,以后别再找我借钱了,我家没钱。”
安芝:“……”
安芝沉默了好久,突然感觉自己的这位亲哥哥陌生了。
是人陌生了,还是这个世道原本如此?
人情似纸,张张薄。
安芝找了个小时工,是处处受人鄙视的清洁工。
其实以安芝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工作。可是无奈她的头一夜之间全白,再也黑不回去了,她的面容也是苍老了不知多少倍,她这样的形象哪里还有公司肯要她?再说了,她这个小时工还是工资日结的,可以及时给她们一家三口提供吃喝。
这个时候,梁风和梁权还都卧床不起。安芝受尽鄙视眼神,辛辛苦苦一天才能挣七十块钱。
这七十块钱是三个人的生活费。
不用多说,日子过得很苦。
这样一直持续了十天,梁风终于可以下床颤颤巍巍地走上一小段路,就是使不出大力气来。
至于梁权,因为梁风无法再对他施针救治,而他腿上的病毒又是十五日一发作,是以梁权的腿病更加的厉害。
其实,如果梁家不败落下来的话,就算是梁风不在梁权的身边,梁权还是可以买药来控制住这病毒的。
可是,那药的价格在现在的梁权看来,是那样的奢侈。
这几天,梁权总是会一个人默默坐在床上发呆。而梁风,虽然可以稍微走路了,可是他的意志却依然消沉。
站起来了又怎么样?使不出力气来,不还是一个废物?
这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梁风的心头,挥之不去。
安芝白天上班,只有将他们父子放在这租住的房间里,连个照顾他们的人都没有。好在梁风已经能下床走路,勉强可以照顾一下梁权。
至于梁风的爷爷梁正道,就是其子梁权都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因为这个老爷子虽然年纪很大了,可是一生爱武成痴,身板硬朗的紧,在家里呆不住,老是出远门游历天下。而他这一辈的老人,从来不用手机,根本无法联系到他。
至于梁风的奶奶,早就仙逝了。
真是不知道,哪天梁正道回来了,看到原本富丽堂皇的梁家现在已经是人去楼空,换成了别人居住,他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一日,安芝出去工作后,梁权拿起两根木板来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他的那个轮椅早就在破产的时候卖掉了)。
梁风虽然意志消沉,但是看到父亲这样,还是问了一句:“父亲,你要做什么?”
梁权艰难地站正身体,然后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儿子说道:“没事,我就是在家里闷得受不了了,想出去走动走动。”
梁风刚想过去搀扶一下,但身体动了一下就停下了,现在的梁风,最怕的就是出门。害怕见到别人的异样目光。
他和父亲成为母亲一人养的废物,周围邻居无一人不知晓。
梁权就像是看透了自己儿子的心态,再次微微一笑,道:“不用你扶的,我能支撑住。”
梁风便不在言语,闷闷坐在屋里。
梁权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只是这一眼,就似乎是想把自己的儿子给看进心肉里似的,深深的,深深的。
梁权撑着那两根在路边捡到的木板,慢慢地向外面移去。
下午的时候,梁权一直没有回来,梁风才焦急起来。
只是梁风一直过不了心里那关,他害怕见到别人的异样目光,一直没有出去寻找(其实就算是他出去寻找,他也找不到)。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回来了。
此时,夕阳正浓,染红了半边天。
梁风只觉得自己的母亲神色不大对劲,正要开口询问怎么了的时候,她母亲率先开口道:“风儿,你父亲没了。”
梁风如雷轰顶,当场坐地。
安芝拿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着些什么东西。
安芝将信封放到桌子上,然后从床上枕头下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来。安芝没有打开来看,不知是有人交代还是她不敢看,她将这张纸递给了梁风,眼角处已经是落下泪来,道:“风儿,这是你父亲写给你的。”
梁风从恍惚中站起,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看,上面写着简短一句话:
【风儿,照顾好你母亲。】
梁风哇哇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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