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红雨一摇三摆,走到柳媚儿马前,嘴里娇滴滴地叫道:“哎哟!这不是扬州第一女捕头嘛,是什么人惹得您动这么大肝火,摆这么大阵势哪?顶多也不过是漕帮龙头老大调戏小女子不成,绊了几句嘴罢了。要是那柳老弟实在不高兴,小女子勉为其难,陪他几天就是,也犯不着惊动您老人家呀!您说是不是?”
柳媚儿满面寒霜,轻叱一声:“放肆!本官来此,有公务在身,哪里轮得到你来插话!给我退下!”栾红雨虽然刁蛮,却也不敢过分纠缠,只好撇撇嘴怏怏退下。
这时那相杰方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此人五短身材,体态肥胖,对人和霭可亲,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恰似一个土财主一般。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人狡诈凶残,乃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瘟神。只见他慢吞吞走上前来,胖脸上堆满笑容,到柳媚儿马前唱个肥喏笑道:“不知柳捕头深夜带人前来,有何公干?相某房中尚有好茶,请诸位先到房中歇息片刻,再谈公务如何?”
柳媚儿翻身下马,脸上似笑非笑:“相帮主不愧为一方枭雄,还真是沉得住气。莫非以为贵帮真能一手遮天,当街杀人之后,还敢拒捕,砍伤官差,贵帮可真是威风得紧哪!”说着探手入怀,掏出一纸公文递给相杰。
那相杰看罢,胖脸上肥肉一阵抖动,摊开双手分辩道:“柳大人这是从何说起?我帮中兄弟大部分都分散在城中各处照料生意,没有我相某人的命令,谁敢作如此违法乱纪之事!况且我青竹帮与漕帮一向并无怨仇,为何要干冒风险,杀这几个不相干的人作甚?这其中定是有所误会,还请柳大人明察!”
柳媚儿微微冷笑:“相帮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但刚才我手下兄弟在前街被贵帮中人所伤却是千真万确。况且贵帮门下敢作敢当,早已当众承认杀人之事。倒不象帮主你这样百般推脱。兄弟们,既然相帮主不愿意交人,咱们就自己动手搜吧!免得相帮主为难!”众人答应一声,一拥而上,闯将进去。
这帮人素与青竹帮不睦,而这青竹帮众门徒平时仗着帮中之势,个个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并不太将这帮官差放在眼里。那相杰与栾红雨更是只管与城里那些头面人物巴结讨好,对他们从来不假辞se。这帮人怀恨已久,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见今天这青竹帮终于出错,那肯放过,一个个红着眼睛在各处房子里乱翻乱闯,趁机中饱私囊。一时间整个青竹帮总坛之中鸡飞狗跳,瓷器碎裂之声不绝于耳。那相杰与栾红雨面se铁青,双拳紧握,却是不好阻拦。直到半个时辰以后,众官差这才心满意足的抓了十几个人在柳媚儿面前集合。个个眉飞se舞,腰间鼓起,柳媚儿却假装不见。走上前对相栾二人说道:“二位,真是非常对不住,相大帮主刚才也说了,这青竹帮中,若无帮主点头,没人敢做违法之事。所以今天贵帮之人当街杀人,二位须脱不了干系。故此本官有意请二位到府衙一趟,协助调查此案,不知二位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呢?”
那栾红雨尚要发作,却被相杰拦住。笑眯眯地说道:“既然我帮中之人作下如此不法之事,相某作为一帮之主,自是不能独善其身。何况协助官府维护一方平安,正是相某平生所愿。柳捕头且请稍候片刻,容我二人换件衣服,立刻便跟诸位同去府衙,如何?”柳媚儿见其说话时眼光闪烁,情知有诈,心中暗暗冷笑,却是并不点破,点头答应。二人转身进房而去。
众人等候许久,却是再也不见二人出门,几位捕快xing急,闯进房中催促,却见屋角地板掀开,露出一条地道,房中空无一人。忙翻身出来向柳媚儿禀报。柳媚儿故作吃惊,派人尾随追击,自己带人出门而去,直扑城中各处青竹帮据点抓人。
再说那相杰久在江湖,知道今ri已经落入别人算计之中,若是反抗,寡不敌众;若不反抗,一旦进了衙门,那也是有去无回。只有先逃出城去,再作打算。所以找个借口,拉了栾红雨从地道逃走。两人出了暗道,惶惶然如漏网之鱼,趁着夜se,在小巷中躲闪前行。正走之间,突见前方闪出一帮人来。当先一人手持长剑,衣袂飘飞,口中说道:“相帮主要到哪里去?”正是柳如风到了。漕帮风、虎二堂香主带了十几个帮中硬手紧随其后。二人急回头,却见另外云、龙两堂香主带人已封住退路。
相杰见无路可走,抬手自腰间摘下一柄流星铜锤,咬牙说道:“柳帮主,我相杰好像并未得罪过你,今ri我青竹帮已是土崩瓦解,以后你漕帮自可坐大扬州道。我相杰今ri认栽便是,何苦赶尽杀绝?柳帮主这次若肯放相某一马,ri后江湖相见,必有所报!”
柳如风轻笑一声,剑尖一指:“相大哥真是健忘,今天只为几句口舌之争,便派人杀我漕帮一位香主,外带三位排教好友。柳如风若不能对兄弟们有个交代,这帮主也不用做了。”说完一挥手,风虎云龙四位堂主带人直扑而上。
这边栾红雨拔出双剑接住。相杰也不管姘头死活,纵身自众人头顶越过,拔步便走。突听身后衣袂带风,一柄长剑直刺后脑。相杰急回头,铜锤外挂,封开来剑。不料来人剑势极快,不等相杰铜锤出手,半空旋身,长剑自下而上,斜撩上来。相杰凌空翻身,手一抖,铁链一振,流星锤撞向来人胸口。来人双脚落地,侧身让过锤头,左手一伸,捞住铁链往怀里一带,右手长剑横削,相杰人头落地。柳如风数招间杀了相杰,还剑入鞘,回头看时,见那栾红雨浑身浴血,犹自奋力抵抗。柳如风知道公差不时便到,唯恐生变,手一扬,飘絮飞刀出手,栾红雨应声倒地。
此时柳媚儿正带了一帮捕快,在城中各处搜捕,凡是有青竹帮生意之处,无一遗漏。帮中大小头目,尽入其罗网之中。众捕快前边搜索抓人,大发横财,漕帮中人随后尾随,暗中接手。此时青竹帮群龙无首,个个六神无主,只有乖乖投降。等到天明,青竹帮已是连根拔起,所属势力,尽落漕帮之手。一夜之间,往ri辉煌一时的青竹帮,早已威风不再,改相姓柳了。
柳媚儿忙了一夜,天明方回到衙门。还未进门,早有手下来报,说是青竹帮大当家相杰、二当家栾红雨已经找到,只不过二人已被杀,尸首就在青竹帮总坛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柳媚儿心中有数,一边派人前去现场查看,一边找了十几个瞧着不顺眼的青竹帮徒一顿毒打,认了当街杀人之罪,取了供词,到知府陈枫处交差。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有来自青竹帮的一笔横财落入陈枫手中。这陈枫乐得糊涂,也不多问,这一桩天大的案子,就这么无声无息,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柳如风略施小计,借助官府之力,一夜之间,将扬州三大帮派之一的青竹帮连根拔起,帮主相杰、二当家栾红雨伏尸剑下,所属各处堂口,尽入掌握。一时间威名大振,扬州城中群雄俯首,俨然已是扬州道上的霸主。
再说柳媚儿自入行以后,雷厉风行,行事果断,侦破大小案件无数。这次又一举铲平青竹帮,声势更胜往ri。这就不免慢慢引起了扬州城中一位重要人物的注意。
话说这明朝制度,各级zheng fu官员虽然表面风光,其实在朝廷中地位极低,主要的政治权力都落在阉人宦官手中。明代没有宰相,太监掌握了大多数的zheng fu职能部门。这些太监代表皇帝被派往各地,收捐纳税,权力极大。更有甚者,明朝统治者成立锦衣卫专门监督各地官员,等到锦衣卫势力渐渐难以控制,又委派大内总管成立东厂西厂,监察锦衣卫。弄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此时驻守扬州的东厂头目名叫吕望,掌管着扬州各处的赋捐税收,权势极大。甚至当地大小官员的任免升迁,也是尽在此人掌握之中。本来像柳媚儿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捕头,在他眼中只不过是跟蚂蚁一样的人物,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柳媚儿出道不久,以一个小女子之身,居然在几年之间连破大案,现在居然连青竹帮这样有实力有背景的大帮派也被她一举歼灭。一时间风头之盛,竟有盖过锦衣卫以至东厂之势。虽说柳媚儿此举对吕望等人在扬州的利益有所损害,但吕望却着实欣赏柳媚儿的能力。更何况他也明白,只有像柳媚儿这样对那些地方势力构成威胁,使其有所畏惧,才能切实控制他们为自己所用。而且也只有这样,大笔的银子才会滚滚而来。这些太监因为生理上有了缺陷,正常的生理yu望得不到满足,对权力和财富的yu望便远超常人。而要达成这些yu望,就需要有能力的人来替自己冲锋陷阵,敛财以求权,求权以敛财。所以这吕望便渐渐对柳媚儿有了招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