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林寒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姐,你的意思是?”
林银屏轻声道:“小寒,坐下。”
林寒走进佛堂,在林银屏左边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林银屏缓缓睁开眼睛,问道:“我想先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难怪说居移气,养移体,自家姐姐这段时间倒是一改以前天真善良的傻妞形象,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了,林寒一边心中腹诽,一边小心措辞,说道:“我的意思,自然是回去为好,毕竟姐夫已经知错了,而且秋猎在即,姐你又是王妃,若是不去,难免会让各部台吉们心思浮动。”
林银屏莫名的笑了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的意思。”
“姐,要我说姐夫也挺不容易的,都被中原那帮士子喊作惧内王爷,男人么,不管在家里怎么管他,在外人面前总是要给他留点脸面的,……”林寒的声音戛然而止,愣了一会儿后才迟疑着开口道:“姐,你同意回去了?”
林银屏从蒲团上起身,然后坐在右边的蒲团上,伸手敲了敲因为长时间跪着而有点麻木的膝盖,没好气道:“怎么,不想我走?那好,你自己回去,看萧煜怎么收拾你。”
你们夫妻是串通好的吧?欺负弟弟小舅子很有意思吗?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我真是骑了黄羊了,为啥要给你俩收拾这烂摊子啊?
林寒在心底疯狂腹诽,面上却是硬挤出一脸笑意,“哪能啊。”
林银屏屈起双腿,双手抱住双膝,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上,“你是越来越滑头,这样不好,而且私底下小动作太多,萧煜不喜欢的。”
林寒脸上的笑意一僵。
林银屏仪态安静如身后的白玉菩萨像,面容上的青稚已经完全褪去,只剩下属于成熟女子的端庄。女子嫁人之后就是夫家的人了,对于这个娘家唯一的弟弟,恐怕就是除了丈夫之外,女子最亲近之人,她轻声道:“小寒,我们生于草原长于草原,擅长骑马射箭,却不擅长什么权谋心术,而萧煜生于东都,从小接触的就是尔虞我诈,论道行,比你高出几倍,你以为萧煜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他只是看在的我面子上不愿多说罢了。不过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若不是恰逢秋猎,他会舍得拉下脸面来求我回去?我俩之间的情分还剩多少不好说,但真的不比以前了,你自己要心中有数才是。”
林银屏松开抱膝的双手,将双腿盘起,佛堂里跳跃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明暗不定,就像她的声音,带了一丝阴翳,“再者说,我这个身子,还有几年好活?如今我在,你可以飞扬跋扈,若是我不在了呢?徐林、闽行这些人会对你手下留情?黄汉吉、申东赞这些人会真心助你?那时的萧煜若是娶了新的王妃,你这个小舅子又算什么小舅子?”
林银屏的声音不高,所说的话却让林寒如负重山,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萧煜很早前就说过,林银屏是心善,但不是傻,很多人总是将善和傻混作一谈,总觉得善就是无能,就要被人欺,殊不知能走到大善人那一步的,哪个不是心有七窍的人物?也正如萧煜外公当年所说,想要做清官,那就得比贪官更奸诈才行。
林银屏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后,道:“这次回去,我会尽力让萧煜把你调回身边,以后该怎么走,你要好生思量才是。”
林寒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低声喊道:“姐。”
“小寒,姐姐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