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自古有万山之祖之美誉,更被天下修行者视作龙脉之祖。昆仑西起天南之地,横贯西域、漠北、热海、蜀州,止于青河。出西凉州后,往西而行,便是东昆仑。而道宗祖庭位于天南之地,也就是西昆仑,寻常人等要想从西北前往道宗,必须绕开巍巍昆仑,堪称万里之遥。萧煜上一次去道宗是与秋叶同行,有大真人携带他们乘风而行,自然千里快哉风,这一次他变成独自一人,若是想要尽快抵达道宗,最快的办法就是沿着昆仑一路前行,逢山过山,遇水过水,走完五千里昆仑,便可见道宗。
西凉州的清晨,空气中充满了冷冽的寒意,只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早起往敦煌城走去,一名挑着扁担的农夫忽然觉得身旁一阵清风,吹动了衣襟,好似一道白影一闪而逝,可当他定睛朝四周望去,哪里有半个其他人影,一时间只觉得阴气森森,怕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不敢久留,急忙朝城门方向快步走去,同时思量着该去庙里上一炷香才行。
一袭惨白麻衣掠过荒漠戈壁,在一座岩壁上略微停留辨认方向,然后继续前行,其身形若风,一闪而逝,虽然不如化作长虹来得迅速,但却胜在长久,不会有气竭之虞。渐渐地,荒漠戈壁渐少,高低起伏的山脉却是多了起来,白衣仍旧是身形如鸿鹄,脚下踏风,见山跃山,见水涉水,除了偶尔止步辨认方向外,没有半分停留。
从青晨到黄昏,足足走了近千里,起初还能见到几个采玉人,再到后来,就已经是不见半点人迹,而且气温骤降,已有初冬的感觉。
入夜时分,萧煜停在一面峭壁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是说神骏之脚力,萧煜以天人之姿不过日行近千里,看着并不算快,但实际上他是在崎岖山路或是根本无路的山脉间行了一千里,这就十分骇人了,故而即便是他的天人之身,也感到一丝不可避免的疲乏之意。
月明星稀之下,萧煜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从峭壁上消失不见,继续前行,身形所过之处,不论是坚硬如岩石,还是轻软如积雪,都不见半点足迹,如清风入夜,穿林翻山。
龙云青这样的逍遥境界,死了便是死了,人死茶凉,树倒猢狲散,可道宗的大真人过世,哪怕是一个坠境多年的大真人,在修行界也引起一番不小的震动。
不说正式称王的萧煜执弟子礼前往道宗奔丧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天下各大宗门、与道宗交好的散修也已收到道宗讣文,前往道宗的吊唁之人开始陆续启程。
除了魔教和剑宗没有丝毫动静,同为三教之一的佛门派出大日院首座不空亲自前往吊唁。而天机阁仅存的两位大先生中,常在四方游历的徐大先生也代表天机阁前往道宗吊唁。在此之后,在东都重立儒门的横渠先生张载亦是派出亲传弟子前往道宗。
不少平日里与道宗并无关系的散修或是小宗宗主,也打着祭奠无尘大真人的旗号往道宗行去,至于是真的要祭拜亡者还是另有所图,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了。
萧煜狂奔第二日的入夜时分,他已经出了东昆仑的范围,进入中昆仑地段,此时地形愈发险峻,四目望去一片白雪皑皑,不要说人,就是动物也是少见。皎皎明月之下,一袭白色麻衣丧服的萧煜踏在白雪上,似乎与周围的环境已经融成一片,不漏半点痕迹。
月过中天,在一方山谷前,萧煜猛地停下身形,似乎前方的山谷蕴藏着什么荒古猛兽,他吐气之后再吸气,对着前方的山谷肃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隐居于此?萧某只为赶路,非是有意冒犯,还望行个方便。”
他方才急于赶路,竟是没有发觉这座山谷周围百丈内笼罩着一座隐蔽阵法,不察之下一头撞入大阵之中,等到他发觉时再想脱身,却是有些麻烦了。
萧煜话音落下,谷内响起一阵桀桀怪笑之声,道:“老夫隐居此地多年,已经是许久没见过外人,小娃娃是哪里人,又要往哪里去?”
萧煜平静道:“西北人士,往天南而去。”
那个桀桀声音道:“能在这昆仑山中行走无碍,也算有点本事,你家师傅是谁,说来听听,兴许还是老夫的旧相识!”
萧煜不动声色,稍一沉吟道:“师尊无尘大真人,前辈可曾听过?”
山谷内的声音猛然一窒,下一刻,山谷内响起一阵似哭似笑的鬼吼之声,随着一阵阴风扫过,在萧煜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面色苍白如死人,双眼泛着血丝,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上,真是如野鬼一般,此时他正死死盯着萧煜,寒声道:“无尘?哪个无尘,是道宗的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