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煦阳光中,两名年龄相差了将近二十岁却又是同一个辈分的男子,在道宗琼华阁中见面了。说是两名男子,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其中一人只能算是稚童,正是因为“生而知之”而被秋叶带回道宗幽禁的萧瑾。
平心而论,若是抛开“生而知之”的名头,萧瑾完全算得上是一个修行奇才,不过九岁稚龄,就已经踏足空冥境界,甚至比秋叶当年的破境速度还要快上几分。只是因为生而知之的缘故,萧烈怀疑他是天魔降世或谪仙转世,故而只是视其为半子,心中极为提防。若无此等缘由,萧瑾本可以继承萧烈的一身人仙武道衣钵。
萧瑾此时被软禁在琼华阁内,并没有吃太多苦头,而且不知什么缘故,他的修为也未被封印,只是身边有几名镇魔殿弟子日夜轮流看守。不过在那名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的男子走进琼华阁后,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这些履霜境界的镇魔殿弟子就已经被抛飞出琼华阁外。
正堂中有一桌两椅,萧瑾坐了一把,在来人落座后,萧瑾摆上两只酒杯,伸出手指轻轻将一只空酒杯推到来人面前。
萧瑾淡淡笑道:“当年总是盼着你早点去死,后来见你一次次死里求生,一步步登顶,然后走到今日这个地位,我心中的嫉恨倒是淡了。”
萧煜两指捻起酒杯,细细打量着,“你这是想要一醉泯恩仇?”
萧瑾端起酒壶满上自己面前的酒杯,“你现在不能杀我,日后也未必能杀我,而你又是道宗的堂上贵客,我不过是阶下之囚,又何必与我较劲到底?”
萧煜稍稍讥讽道:“原来生而知之也不过如此。”
萧瑾摇头道:“生而知之又如何?道宗青尘还擅长卜算之道,通阴阳晓天机,堪称当世卜算第一人,不也是没能斗过道宗当代掌教?”
萧煜说道:“圣人曾言,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次也。我最多算是学而知之者,比起你这个生而知之者可是差了一筹,我之所以能胜你,非是因为我本身如何,只因我顺势而行,时来天地皆同力。”
萧瑾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在嘲弄萧煜的狂妄自大,“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
萧煜将手中的酒杯方桌上一蹲,“自然是时势造英雄。”
萧瑾微笑道:“那我输的不冤。”
萧煜讶异轻咦一声,“你萧瑾竟然会认输?”
萧瑾依旧神色平静,端起酒壶给萧煜的酒杯斟满,“道宗的百花酿,听说是掌教真人特赐给我的。”
萧煜没有去看杯中之酒,而是望着萧瑾,缓缓说道:“现在我也不好说就一定是我赢了,你败了。”
萧瑾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那毕竟是日后之事了。最起码你没有客死草原,也算是逆天改命。”
萧煜举起酒杯,却没急着送入口中,摇头笑道:“逆天改命,这四个字太大,我担不起,换一句吧。”
萧瑾沉思道:“萧煜本该死,也不该有萧瑾此人,如今萧煜未死,萧瑾存世,这世道已经不是我知道的世道了,兴许我根本不是生而知之者,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梦外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亦或许我们本就是别人的一场梦呢,正所谓庄祖之言,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萧煜若有所思。
萧瑾双手端着酒杯,道:“弟弟敬兄长一杯。”
说罢,萧瑾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底朝下,看向萧煜。
萧煜慢慢喝尽了杯中的百花酿,神色淡然道:“我辞行时,会去见掌教真人,且安心。”
萧瑾恭敬道:“如此便有劳兄长费心,弟弟在琼华阁静候佳音。”
萧煜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