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恺之猛然一愣。
他竟然没想到这个“不学无术”的西北王竟然还有这样一番见识,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再想起萧煜当年在东都诘问宋之行的传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开始郑重对待。
王恺之道:“正因为始皇帝不行王道而专行霸道,不尊儒道而专行法家,故而才有暴秦二世而亡。”
萧煜道:“王道者必以天下为先,霸道者必为天下先,何时行王道?何时行霸道?强国众,合强攻弱以图霸;强国少,合小攻大以图王。王降为霸,只因时势使然,当今时势,天降灾祸为其一,人起兵祸为其二,贼起人祸为其三,此三祸并至,天下支离破碎,王道何存焉?故霸道兴盛,王师傅须知,若无霸道为衬,何来王道之表!?”
王恺之一拂袖子,“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筐箧已富,府库已实,而百姓贫,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则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故我聚之以亡,敌得之以强。聚敛者,召冠、肥敌、亡国、危身之道也,故明君不蹈也。”
萧煜笑了笑,反问道:“昔年商公向秦王献法,分别为帝道、王道、霸道,前两道,王昏昏欲睡,唯独霸道,深谈三天三夜,何故?还是时势使然,也正是秦王用霸道,方有日后始皇帝横扫天下的丰功伟业。王师傅,本王这次出行,不是与你来王霸之辩的,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王恺之沉默了片刻,望向秦穆绵,“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这名女子便是后建妖女。”
秦穆绵脸色骤然一冷。
萧煜说道:“王师傅言重了,秦姑娘如今已经不是魔教之人。”
王恺之面沉如水:“当年后建亡大楚,魔教灭我儒门道统,此仇不共戴天,王爷即是继承了方兄的儒家学问,就应知亲贤人远奸佞的道理,还望王爷好自为之。”
说罢,王恺之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秦穆绵冷声道:“这老头的脾气真是臭不可闻,难怪你不愿见他!”
萧煜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早就说了不要搭理他,现在知道错了吧?”
秦穆绵笑道:“难为你还要把这老头供起来,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真是可怜。”
萧煜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不过为了大局考虑,这点气还是得受。”
秦穆绵说道:“这老头很记仇啊。”
萧煜笑了笑,“所以别去得罪他,不怕得罪小人,杀了便是,就怕得罪这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方正君子,实在难受啊。”
秦穆绵嫣然一笑。
萧煜握紧秦穆绵的手,望向面前的塞外草原,轻声道:“萧瑾生而知之,被誉为谪仙人,他曾经对我泄露天机,说我本该早亡于草原,而你也死于后建权贵之手,这大概就是你我原本的宿命下场,不过如今天机已变,而且你我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想来我们也不会再窝囊地死去,那么我们就不能辜负老天的一番好意,一定要活出个模样!”
萧煜沉声道:“不敢妄言逆天改命,只求在这巍巍天道之下寻求一线生机。”
萧煜望向秦穆绵,柔声道:“修行之途漫漫,你我为问道伴侣,可好?”
秦穆绵一愣,然后重重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