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进来之前,萧煜正在看羊伯符写就的一分奏章,洋洋洒洒近万言,尽是水战相关之事宜。
两人进来之后,萧煜放下手中的奏章,开门见山道:“孤此番召见查都督,是想就接下来的战事问询查都督的意见。”
查莽坦诚道:“查莽久在东北边境,精通的是骑军之战,水战不过偶有涉猎,既然王上垂询,末将就直言了,若有遗漏之处,还望王上恕罪。”
萧煜笑道:“查都督直言无妨。”
查莽并不掩饰自己的悲观态度,语气沉重道:“北军不善水战,王上虽然启用羊老将军整训水师,但时间太短,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若真要与江都水师战于水上,必然是个有败无胜的局面,说到底还是要在陆战上一锤定音。”
萧煜点头道:“说下去。”
查莽继续说道:“所以王上编练水师的目的就是协助西北大军渡过大江,而陆谦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要将王上的西北大军彻底葬送在大江上。”
曲苍大惊失色。
查莽简单一番话,将萧煜和陆谦的所有筹谋尽数道出。
对于查莽的这番话,萧煜不动声色,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平静问道:“既然如此,若是查都督处于陆谦的位置上,又该如何?”
查莽能被牧人起视作是接班人,自然是老辣无比,既然敢将这些话付诸于口,对于该如何回答自然早有腹稿,答复道:“王上以铁锁连横战船,虽然使兵马如履平地,但也留有巨大隐患,那便是行动迟缓不变,此时正值秋日,天干物燥,若是以火攻之,王上怕是一个不慎就要落得全军尽覆的下场。”
查莽此言可谓是诛心之论,但是萧煜却大有兴趣,接着问道:“那可有破解良策?”
查莽从椅上起身,来到堂上挂着的地图之前,沉声道:“王上请看,以整体战局而言,有两条路可入江南,一条是横渡大江,一条是由蜀入湖,其中利弊如何,王上自然看得清楚,查莽不再赘言。”
“如今王上分两路出兵,一路是魏禁领军,由蜀州出兵。另外一路则是横渡大江,王上亲自坐镇。假使王上不去横渡大江,而是将全部兵力都压在蜀州一线,那么陆谦就会倾半个江南之力打造一条湖州防线,重现当年后建大军受阻于两襄的局面。但是现在王上兵分两路,那么陆谦注定无法专注于湖州,这也给了魏禁机会。”
“若是拖入持久战,穷兵黩武的江北拖不起,富饶江南则是最能拖得起,如果等到迟迟不能攻下江南,王上的五十万大军就会变成一个巨大包袱,压得王上喘不过气来。”
说道这里,查莽沉声道:“当年东主北伐,后建的前车之鉴,王上不可不察。”
查莽稍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渡江之战不可不打,但并非要战之必胜。王上要做的不是在正面打败江都水师,而是要将麾下铁骑送到对岸去,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在这一点上可做锦绣文章。”
萧煜微笑道:“查都督说的是肺腑之言,孤记下了。”
查莽低头不言,交浅言深是大忌,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若要再说下去,难免要面目可憎。
萧煜又与查莽说了些其他兵政事宜。
大约快到晌午时分,查莽极有眼力地起身告辞。
萧煜从座椅上起身,笑道:“今日有故友来访,孤就不留查都督了。”
查莽上身微微前倾,低头道:“末将告退。”
待到查莽庞大背影缓缓消失在门外,萧煜对曲苍吩咐道:“拿着孤的手谕去告诉羊伯符,他上的条陈,孤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