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影消失,陈维政也没有从眼前的情景中反映过来,过了一会,才楞过神,打量面前的陶罐,满脑子的疑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一道灵识进入陈维政的识海,这是一个温和的灵识:“你好,认识一下,我叫温接,端州汉人,宋淳熙三年,端州瑶起事,家宅动乱,民不聊生。我采购了一批司南到狮子城卖给西人船队,船遇大风,靠岸时,才知道到了真腊国。这里的国主是个有智慧的人,让我教他司南的使用,学会了在雨雾天时采用司南定策攻敌,屡战屡胜。我因为水土不服,不到三个月,病重而死,此地国主请术士将我的灵识禁锢在我自己带来的故乡土陶罐中。从司南身上,他知道了天人合一,于是开始建造一个大寺,在塔上雕刻无数的脸。这些脸就是为了时时刻刻听到天界的声音。”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由是陈维政见识过民国时的灵魂,见识过清代的灵魂,突然遇到南宋时的灵魂,也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在等待,等待子时出现的中土人,快千年了,终于让我等到。”温接说:“我想请你把我带回老家端州,随便把这罐土撒在端州的任何地方,也算是叶落归根。这罐土放在这个地方,一直被供奉了近千年,强大的念力营造出一道精纯的土灵,为了表示感谢,这道土灵就作为谢仪。”
陈维政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把陶罐放进搬指,进去后打开陶罐,把温接的灵体放出来,在陶罐里,还有一道土灵,金黄色的灵力球,散发出土的纯实,土的馨香。陈维政把土灵扔上青幡,说了句:自己玩去吧。
温接很惊讶的看到陈维政在空间里的动作,完全颠覆了自己千年的认识。也对自己的将来有了新的想法,问陈维政:“这是一界还是一个读力空间?”
“是一个读力空间,一个储存用的读力空间。”陈维政说:“在回到中国之前,你就在这里面生活,需要什么,我帮你采购。你这套衣服应该是千年前真腊人的礼服,很不方便,回到我的老家,你可以去宗祠的神台上享受一套贡奉的衣服,既然重来人间一趟,也不妨再在人间一游。”
温接笑着点点头,问:“请问高姓大名,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陈,叫陈维政,红河古宜人。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在吴哥这么多年,你应该经历了这个城市的兴衰,一个强大的城市怎么就突然达到如此破败的程度。”陈维政问“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旺一时,不旺一世。人也罢,朝代也是如此。建立这个城市,是当时的国王被司南的强大功能所震憾,认为司南所表现出来的天意神鬼难测,把司南拿到湿婆寺问高僧,高僧也无法解释。最后还是一个中土来的佛子,叫行加的和尚,把司南的功用一一解释,告诉国主说,湿婆以为自己是万能的,是造世的,却连最简单的司南功能都不知道,由此可见其教义的虚假与夸大。佛佗不是造世主,是凡人,却是凡人中最有知识最有智慧的人。佛陀的存在就是为了向国王介绍人与万生,神与万生的关系,了解缘起无我之理,则知万物一体,我即众生,众生即我,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人人若能彼此尊重、包容,便能进一步发展出“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大乘菩萨思想,是为佛教真精神所在。”
行加和尚一人打败一个教,从此佛教在当地盛行。佛教的盛行,就是国家武力衰败的开始。包容、忍让和大慈大悲,都是禁锢人思想与创造的铁链,国家的管理需要宗教作为工具,但是一旦宗教进入到管理层,对管理人员进行控制,那就是国家的末曰,或者会成为一个暴虐之王,或者就是一个亡国之君。
从这个破败的宫殿和围绕宫殿的寺院,温接问陈维政看到了什么,陈维政说看到了人妖,只不过东方公主号看到的是身体上的人妖,而这里是精神上的人妖。
温接说,这个地方的人,经常会以宗教为借口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即使是土匪和夷人也难以想出来的事,正常人更加无法设想。最近一次是四十年前,农民夺取了政权,认为城市属于胜利者农民,于是把城市人全部赶出去,让城市人去做农民,让农民做城市人。结果就是农民适应不了城市,城市人适应不了农村,死了好几十万。
陈维政听得哑然失笑,对温接说,还是回国吧,现在国家富了,统兵的是军人,治国的是智者,与这种地方相比,我们又成了央央上国。看到蛮谷人依靠低俗的恶趣来吸引外人的金钱和注意,高棉人更是无父无主,将国主驱逐在外,客死他乡,真是没有太多留下的必要。
东方露出淡淡的白色,陈维政问温接敢不敢接受阳光和朝气,温接说最多不过是飞灰烟灭,那也要看一眼千年后的霞光,陈维政带着温接走出空间,在破败的皇宫顶,迎接了今天的第一缕朝霞,朝霞透过雨林的枝叶,白的光绿的树灰的宫墙,陈维政突然发现,原来这里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破败,反而有一种涅磐般的雄浑。
按照每到一处必要拿点纪念品的原则,陈维政找到十来个巨大的红酸枝树头,收进搬指,弄回平南,做成根雕,应该比龙山大厦自己办公室那个大台还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