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着两个闺女上和州投亲的老汉,心疼地掏了三个铜子买了三碗粗茶汤,安静地护着女儿们坐在了个安静的角落分享着从家中带出来的吃食。
驿路茶店,相逢皆客,几张椅子拼凑着,刚认识的行脚商人和路人开始胡吹海侃。
一提了彼此为何没走水路的话头,就有人从行囊里翻出了巴掌大的三角银旗,面露得色,道:“若不是家中催得急,我自走了水路,我可是有傍身的!”
“七彩云锦帆!”,自有识货的,艳羡地上了手。那吹牛的客人倒也大度地示意自看去。
三角形的银色小旗高举到了空中对上了日头,阳光掠过银色锦面,立时翻起七彩的光浪,异常惊艳。
“好家伙!光这小块布料。就得值了多钱?老兄是咋得了此物的?若有这物什儿,弄上条舟船在和州地界可以横行无碍了!”
“此次归乡我就要买……”。象是意识自己在无意间露了财,刚拿出小锦帆的年轻商人立即一把将物件儿捋进了包袱里。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定了定神,反倒更大声地吹起了他与七彩云锦帆原主的亲近。
即便是太平年月,出外行走的也十之**是青壮年的男子,话题一绕到西岚江上扯着银色云锦帆的女江匪红姑,更加地如泄了洪的闸口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那女子实则已是三十出头的半老徐娘,只因深谙交合之道,方才形如二八处子……那么些个横行江上的汉子能俯首贴耳地对个小女子言听计从。泰半是因为为首的几个大头目尽皆是红姑的入幕之宾。
且说去年此时,七彩云锦帆为何与西岚江北面原本相安无事的混江龙开战?正是两船交会之时,红姑正在手下三头领的床榻之上行那**之事,待听得外面嘈杂,拖被半掩了酥胸,素手一挥道‘锦帆办事,闲船避让’,传话的小兵会错了意报了二头领,手下人就冲到了混江龙的船上去开了杀戒。到最后,红姑也就只得将错就错地领着手下吞了江北……”
刺激的江匪故事夹着香艳,一下子让夏日午间歇响儿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一点困意皆无。
“爹!我吃饱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黄脸丫头个子略矮些的,气鼓鼓地推了眼前的吃食,霍地站起了身。若是仔细看着。能发现她的两眼眼眶已暗自发红。
唯恐着妹子失态,另个女孩也跟着起身。拉着前个女孩的手,先避到了车上。两个姑娘的父亲。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去解了缰绳。
农家闺女没见过世面,听点荤话就吃不劲。见着载着父女三人的马车启行,茶棚里倒又有人点评起那两只深山雏鸟不算甚美的容貌和健美勾人的身姿,以及找女人是重脸还是重身段这样更高难些的话题。
马车上的红梅已经埋首在曼云的膝上嚎啕大哭了。
曼云领人出行时,并不拘着衣着,很是随性。七彩云锦帆和所谓的“红姑”,大都是红梅打出的声名,红梅名中自带红字,又受了一直怀念当年杜氏英姿的白露影响,喜着了红衣,一直以来颇为自得自傲,却不曾想在今日才发现在市井之中居然有如此不堪的传言。
“乖!快别哭了!”,曼云待红梅的哭声稍歇,才轻声安慰道:“你且当着这是你要青史留名的先兆了。”
“青史留名?”,红梅的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红着眼睛紧瞅着曼云。
“是呀!”,曼云轻轻地勾起了嘴角,道:“往上数四百年,林州有王氏女率部作反,史载着其人就是夜夜无男不欢的女淫/贼。本朝文宗年前,西南矩州有兰氏蛮女,因当地官员欺压过甚,率众杀官作乱,兵败被擒,史上记得也是拿在鸳鸯帐中……”
不同于真正十五岁的红梅,历了两世的曼云再读书看事,已有了不同的心境。
青史之上多淫/女。可是,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刚才绘声说着香艳故事的人,如不是曼云无暇理会,必会让邢老四跟着拿下的。这样的污蔑也算是对敌的一种手段,将七彩锦云帆的人格污蔑至极点,得到益处的人必是幕后主使。
而史书是胜利者写的,同样也是男人写的。成王败寇,失败者被泼着脏水是常事,何况是敢于挑战皇权和男人的女人们,所以不论真相如何,记在纸上的尽是荒唐。女人得占高位,赢得世人景从,如不是靠着个强有力的男人,必定是要自己是个张腿的,否则怎么让被压制的男人顶得住面上的那层薄皮。
“所以我说过,江上行事不可张扬,不论成败,要先保证自己全身退。”,曼云借着机会低声教训着红梅,道:“书上记的那些女子,在被擒之后会比男人受更多的折磨……造反的男贼只是枭首,而女子多是被裸押过街,毁尽声名,切乳割阴,施着剐刑。”
千年古今同,一纸堂皇,尽掩女儿家的不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