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他亲切温和的俊脸,凌语芊猛然道,“褚飞,陪我喝喝酒?”
“喝酒?现在吗?”
“嗯!”
凌语芊说罢,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酒杯,她递了一只酒杯给褚飞,举起酒瓶把酒倒进杯子里,然后对褚飞做了一个干杯的手势,自顾喝了起来,还一口气干掉,紧接着,又倒入。
褚飞则细细抿了几口,若有所思地瞅着她,意味深长地道,“琰琰在电话里说过你经常喝酒,说妈咪都要变成酒鬼了。”
凌语芊俏脸微微一怔,苦涩地笑,“没事,红酒而已,醉不死人,我平时去应酬都得喝一下,至于在家里,没喝多少,偶尔心情愁苦郁闷,总想着喝点什么,红酒是个不错的选择,那甜甜的味道,带着一种涩涩的口感,很容易冲走心中的苦闷。”
“我来了,以后你有什么郁闷就直接跟我说,这终究是酒,喝多了会伤身。”
凌语芊抿唇,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转开话题,“对了褚飞,你会不会经常认错人?”
“嗯?认错人?”
“就是,两个人长得很相似,其中一个,是你很亲密、最亲密的爱人,而另一个,也和你见面交谈过很多次。结果,你把那个见面交谈了很多次却不足以留下深刻情愫的人当成你最爱的那个人,你有试过这样吗?”凌语芊断断续续,总算述说完毕,不待褚飞回答,她又接着傻笑出来,“哦,对了,你应该没有,因为你说过你还没谈过恋爱,呵呵……”
笑罢,又喝掉半杯,接着再倒,还催促褚飞,“你怎么不喝了?喝吧,这酒不错,是尚东瑞从欧洲带回来的,正宗纯正的意大利葡萄酒。”
褚飞不吭声,举杯到唇边,又是随意喝了几口。酒确实不错,是他长这么大喝过最好喝的红酒,然而,他却感觉不到美味可口,反而是苦苦的,涩涩的,还有,心疼的。
凌语芊没有他那么多想法,只知道一个劲地喝,每次她有烦恼,她都会喝酒,喝了酒,痛苦就得到减轻,今晚也不例外,她边喝,边继续哀诉,“褚飞,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而且变化很大,那到底是什么导致他变了呢?到底哪个性格才是真正的他?为什么我会对他如此在意起来?”
“褚飞,我好想贺煜,今晚更想念他,我把别人认错是他,我甚至把别人当成他,各种行为思想都随之运转,我是多么期盼,他能回来见见我,只要一分钟,不,一秒钟就好了,让我感觉他一下,就一下好了。”
“褚飞,你说我咋就忘不了他呢,我是不是以后都得这样念着他,然后,永远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当中?”
“褚飞,你将来还是别谈恋爱了,爱情真的很伤人,它比任何东西都具有杀生力,它不像其他事物,可以来个干脆了断,而是折磨你一辈子,只要你的心还有跳动,你就会痛,痛不欲生……”
酒,喝完了,凌语芊,也醉了,倒在褚飞的身上,宽阔的肩膀很结实,臂弯很温暖,亲切,安全,让疲惫不堪的她自然而然地沉浸其中,略微粗促的呼吸声一下接着一下,从她艳红的小嘴溢逸而出。
褚飞屏息凝神,静静俯视着她,那依然苍白憔悴的容颜,那挂满泪珠的睫毛,那痛苦紧蹙的娥眉,心头不禁涌上一阵阵愁思。
人确实会变,她就已经变了,今晚的她,让他很是诧异,很是纳闷,平时在电话里交谈,都是他和琰琰聊得比较多,与她谈及的都是正经事,但他每次叫她别喝太多酒时,她总是否认真没有喝太多,直到今晚,他才发现事实。
她明明就喝了很多!那不是一个女生能承受的份量!这一年多,她一直过得这么痛苦吗,又或者,今晚尤为严重?根据她刚才的诉说,她好像认错人了,把别的男人认成了贺煜,不过,她所讲的两个长得相似的人又是指什么?有人与贺煜长得相似?那是谁呢?
“贺煜,你在哪,你回来看看我好吗,你好坏,我恨死你了,你说过不会扔下我,可结果呢,你又食言了,你真是个大坏蛋,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一声充满悲切的呢喃,将褚飞从苦苦冥思中唤了出来。
是他怀中的凌语芊,在不断发出梦呓,整个脸容痛苦依然,紧闭的双眼,眼角源源不断地溢出晶莹剔透的泪珠。
疼痛的胸口,霎时又是一阵难以言表的剧痛,褚飞抬手,温柔细心地拭去那一滴滴眼泪,然后,将她抱起来,回屋,放在卧室的大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同时也帮琰琰盖上。
他没立刻离去,而是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床前,来回看着床榻上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眼里尽是怜爱与疼惜之色……
同一个夜晚,另一片天空,高级住宅区的一间豪华气派房屋里,烟雾缭绕,浓烈的酒气在冰冷的空气里连绵不断地流窜,弥漫,蔓延整个房屋。
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歪歪斜斜倒着两个人影,高大,伟岸,挺拔,俨如两座巨山,连宽大的沙发在他们的占据下也显得渺小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说哥们,过了今晚,明天起来后你记得给我振作了,忘记这一切,务必忘记,嗯?”轩辕彻打着酒嗝,嘀嘀咕咕地叮嘱。
贺熠剑眉紧蹙,鹰眸半敛,不知看着什么地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端着酒杯大口大口地狂喝。
“我叔父跟我说过,不管做什么,千万得记住自己的身份,打自踏入那个特训营开始,咱们就注定了不是人,而是工具,一个没有自我、连命都不到自己操控与把握的全能机器人,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得去哪里,体操上所谓的什么全能运动员跟咱们一比,简直就是弱爆了,他们那算啥,我们才是真正的坑爹,但知道这是坑爹又怎样?他妈的就摆明了坑我们,坑我们一辈子,坑到我们死!”轩辕彻也举高酒杯继续喝起来,极具磁性的嗓音透着浓浓的恨意,悔意,还有不甘心。
铿——
贺熠手中的酒杯猛然被甩出去,重重地砸到茶几上,酒杯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洒落一地,碎片在灯光的映照下闪耀着一道道光芒,与红色的地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先是眼神散涣地呆看片刻,随即举起酒瓶,直接就着酒瓶来干,由于之前已经喝得太多,此刻一急一猛,胃里即时如翻江倒海,滚腾不断,所有的食物都吐了出来,包括今晚在灯会上吃的宵夜。看着宵夜的残渣,他脑海迅速冲上一个倩影来,整颗心瞬间又是如刀刺般的勾起一阵剧痛。
啊——
啊——
他疯了似的,手高高抬起,将酒瓶也砸了出去,这次,对准电视机,只闻一阵轰隆巨响,伴随着一**火花。
“呕——呕——”
他伏在沙发护手上,激烈呕吐起来,吐得面色泛红,泛青,泛紫,整个人痛苦异常,生不如死。
轩辕彻爬着靠近过来,扶住他,关切地问,“熠,你还好吧?熠……来,喝杯水,缓缓气。”
说罢,起身,倒来一杯温开水。
贺熠半眯着眼,瞅了瞅,缓缓接过,喝下之后,情况暂时好转不少,但整体看来还是非常糟糕的。
轩辕彻看得直叹气,直摇头,高大的身躯重新坐回沙发上,拥住贺熠的肩膀,低吟出声,“我没阻止你去见她,是因为我想你死心,谁知你反而越来越深陷,打自你回来,整整三个小时,一直在喝,心里也一直在想着她吧。我建议,你还是想想小媛,小妞儿挺不错的,又痴情,你对她不也蛮有好感吗,那就好好经营一下,她对你的爱肯定不会比你女人的少,最主要的是,你能光明正大地来,至于你女人,长痛不如短痛,放下吧,你们注定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不可能……真的不可能了吗?永远都不可能了?
“别忘了她现在的身份,很多东西都不同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她,或许,她已经把你忘记了呢,毕竟你对她来说已经’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就算曾经再爱你,也是曾经,没理由一辈子守寡的对不,你难道忘了资料上显示的某个注释,忘了她和尚弘历的私下关系?所以,彻底断掉对你接下来的任务也有好处,你真的不能感情用事!我和你说过的,我三叔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就算是被他视如己出的我,一旦犯规也没情面可说,何况是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你。总之,你好自为之吧,别到头来毁了自己,你想想,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报仇,你这一年多经历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别让自己的一切努力和牺牲付诸东流……”轩辕彻说罢,又叹了叹气,对眼前的好兄弟留下同情的一瞥,随即站起身,往阳台走去。
他需要冷风来吹散混乱,保持理智,从而,守护他的好兄弟,也是守护自己。
偌大的室内,渐渐安静下来,贺熠散涣迷离的眸子直随着轩辕彻,在轩辕彻的身影消失很久后,才收回视线,沿着华丽的屋子漫无目的地环视一遍,眼皮随即缓缓阖上,不久,传出了粗促而平稳的鼻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