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微妙,彷佛所有事情都没有改变,和之前一模一样;但又好像所有事情都改变了,和之前截然不同。那种玄之又玄的滋味很难用一个语言来准确形容,但雨果却隐隐约约感受到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马修母亲的哭声依旧在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但雨果却不会再受其影响,甚至感觉就好像夏日夜晚纱窗之外的蚊子叫声一般,恼人,却无害;而之前在表演过程中那种马修附体的感觉也再次苏醒了,只是现在却不一样,雨果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控制身体,自己的大脑无比清醒,他知道现在是自己在床铺上进行表演练习,演戏和现实的区分在脑海里泾渭分明地呈现出来。
雨果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七宗罪”无名氏登场第一场戏的那种氛围,他可以将整个表演节奏轻松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来呈现角色,也准确地知道自己在准确时刻应该如何进行表演最为到位。
更为重要的是,雨果可以快速入戏,并且顺利出戏,将尺度掌控在自己希望的范围之内。只是准确度还是有些差别,雨果需要不断摸索,如何在正确的时刻用正确的方式呈现出正确的情绪,这是一门高深的艺术,雨果隐约感受到了一个控制开关,但如何调节,还是需要不断练习。
可以将这种感觉归纳为控制力和节奏感,但却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雨果闭上眼睛,脑海里马修正在咆哮着,“你就是杀人恶魔,你就是那个杀人恶魔,你差一点就要杀死那个女人了,你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而不远处马修母亲正在抹泪啜泣,她的眼泪就好像喷泉一般,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很快就把地面湿透了。
马修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来回走动着,他回头看向了母亲,懊恼却又烦躁地挠了挠头,“停止,停止哭泣好吗?见鬼的上帝,难道你就不能不要再哭了吗?”马修愤怒地吼到,可是母亲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落泪的速度越来越快,这让马修懊恼地抱住了脑袋,想要安慰母亲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是冲着雨果发泄,“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你这个疯子……都是你害的……”
雨果深呼吸了一下,烦躁的心绪却是缓缓沉淀了下来,脑海里的声音一点一点在消散,马修意识到他似乎正在消失,语气从暴躁变成了绝望,“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嘿,回来,回来……”
但雨果终究是冷静了下来,整个大脑都恢复了冷静,马修母亲的哭声不见了,马修也不见了,最近一段时间来,雨果第一次真正意义地感受到了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此时此刻,雨果就是雨果,他清楚地知道是谁,也清楚地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甚至比“辛德勒的名单”、“七宗罪”等电影拍摄期间还要放松,大脑里就好像有一座由他进行控制的火山一般,表演时火山迸发、热情满溢,停止时火山冷却、回归现实,虽然现在控制还是没有那么自如,但雨果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完全的放松,从大脑到身体,从思想到肌肉,全部都松懈了下来。
“呼……”雨果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彷佛这一口气就将内心所有的浑浊都倾泻出来一般,让他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
雨果终于明白了之前在表演过程为什么会觉得马修的话不对劲了,马修说,“轮到我的上场时间了,把身体交给我吧,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梦想,我也可以达到你梦寐以求的境地。来,表演时间到了。”但事实是,马修只是雨果投射在“死囚漫步”里的投影,当雨果去饰演其他角色时,马修就没有任何作用了,达到雨果梦寐以求境地的人是雨果自己,而不是马修。
从头到尾,雨果都知道这一点,只是现在事情的真相才终于浮出了水面。
雨果重新歪头看向了窗外,窗外那棵高大的松树依旧笼罩在阳光之下,只是阳光照射的部位有了变化,此时阳光已经上升到了树冠部分,将那翠绿的树叶一片一片地精雕细琢,彷佛就连叶脉都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透亮的绿色和明亮的金色交相辉映,甚至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欢快了起来,飞舞的尘埃在四周狂欢跳跃着,那一缕缕金色的阳光和一抹抹惊心动魄的绿色编织出那一片葱翠的绝境。
“吱吱吱”,三只鸟儿忽的往下俯冲,穿过树冠,掀起了一片金色的流光逝影,光芒就好像流水一般涌动起来,然后倾泻到树林的葱翠之间,点亮了一方天地,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生机。
同样的景色,却焕发出了截然不同的色彩。雨果轻轻勾勒起嘴角,不是微笑,但却带出了内心深处的一抹暖意。
卡梅隆端着一碗粥轻声轻脚地走了进来,她看到了雨果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和之前亚当过来看他时没有任何区别,就知道,雨果在过去两个小时里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这让她双眼不由一热,但她却知道此时不是自己伤心的时刻,她用力深呼吸了一下,让眼眶里还没有来得及涌出来的泪水收了回去,然后嘴角绽放出一抹笑容,调整好心情,这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