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里没有猪肺面,也没有哥哥帮我偷的鱼皮花生。
我想在马赛吃一顿满意的饭,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让这个胖女人给我请一个中国厨师,我受够了法国菜单一的味道,可她却拿着我的帐本,告诉我没钱了。
天哪,这个法国胖女人,太不可理喻了,她居然跟一个九岁的女孩说,您没钱了,怎么吃好吃的呢?
我打电话回去问爷爷要钱,他明明答应了,却在第二天变卦,肯定是那个胖女人嚼了舌根,我真恨死她了!我恨得又在门上刻了“可恶的法国胖女人,你比猪还要丑!”
我晚上做梦,一想到中国菜,我就想哭,嘴巴里就泛清清的口水。
第二天,我恹恹的坐上了秋千,一直不说话,其实我是在跟那个胖管家冷战。
她若不给我请中国的厨师,我就不吃饭,让那些牛排,鹅肝,焗蜗牛,甜点,香肠,这些什么狗屁的至尊美味去见鬼吧!也亏得她能吃得那么胖!真是没吃过好东西的土包子!
我心里总是诅咒她胖得弯不下腰,讨厌她总是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样子,在我眼里,她不过是个佣人,虽然她说她不是佣人,是管家!
我的心情很不好,但是没有办法,爷爷不爱我了,不要我了,他听着我想吃中国菜,也不给钱让我去请中国厨师,我心里想想都觉得自己过得好苦。
我连着几天都在秋千上渡过,因为我不得不吃面包,牛排,培根那些吃得想吐的东西。
我再次坐在秋千上发呆,有些走神的时候听到了口哨声,这声音我很熟悉,哥哥们最喜欢用口哨做信号,我一听见就会撒着腿跑去找他们。
幻觉以为是哥哥,可是一抬头,看见的是三个陌生的亚洲未-成年人的脸,还有三个是本地小孩。
我已经没兴趣了,有几次和胖管家出去,我看到亚洲小朋友,都会有点小兴奋,便难得礼貌的用中国话跟他们说,“你好。”
我实在是寂寞得太缺朋友了。
可他们明显都不是中国人,朝我皱眉。
呃,真沮丧。
我不跟他们打招呼,可他们却跟我说话,那法语真是既糟糕又恶心了,虽然我也不会说,但是我经常听胖管家说。
他们这些蹩脚的法语像极了爷爷爱看“新闻”里每天采访的各地普遍话很不标准的人说普通话的感觉,需要猜。
我想他们也是刚来吧?
呃,他们说什么?我想了半天,才猜出来,他们是在问,“喂,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
“中国人。”当然,我是中国人,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哥哥都是中国人,我们是有钱的中国人,我们在中国,在其他很多国家都有房产,我们家还有金矿,这些我都知道。
他们那群土包子,瞧他们兴奋得那样,好象没见过中国人似的,其中一个已经拍了一下手,马上用了中文,“哈!我也是,我们这里有三个都是中国人,跟我们一起去玩吧,带你去港口。”
听到有三个中国人,我的心都跳了起来,我再也不用说英文了,再也不用说蹩脚的一两个词的法语了,真是憋死我了。
其实很想和这些中国孩子一起玩,在我的眼里,性别不是问题,我从小就和男孩子一起玩,我跟他们可以玩得像哥们,但现在没办法,我想回国就不能乱跑,如果我跑出去,那个法国胖女人又要告我的状,到时候我就会被留在马赛上学,我只能冷冷的拒绝他们,“妈咪说,淑女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一起去玩的。”
“那我们也算认识了,怎么能是随便?”
“妈咪说,淑女是不可以跟男孩子说太多话的。”
他们真不是好孩子,居然开始起哄,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国男孩居然取笑我,“白雪公主都跟王子跳舞了,我们带你去跳舞。”
他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公主吗?哼!爷爷从小就说我是他的心肝宝贝,是家里的小公主!“妈咪说,王子之所以会娶白雪公主,是因为公主洁身自好,不随便跟男孩子一起跳舞,只跟王子一个人跳舞。”
这些都不是母亲教我的,母亲没时间教我,她总是跟着父亲往外地飞。
这是那个法国胖女人告诉我的,可我不想承认是她教的,所以这话就成了母亲说的话。
我撒了谎,有点内疚。
其中一个男孩一直没怎么说话,他看着我,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吗?我自己也觉得很可笑,我是个调皮的公主,因为做不来淑女才被家人抛弃的。
胖管家出来了,她跑过去赶他们走!
天!这个坏管家,连和我说话的中国小孩她也不放过,她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一个才九岁身处异国他乡的孩子!我讨厌她!
我不能跟那几个中国小孩出去玩,但他们几个经常来找我,站在铁栅栏外和我聊天,和我说中国话,我其实喜欢他们来,终于让我在马赛不那么暴躁了,可以听到熟悉的语言,晚上做梦都是香的。
后来我叫他们哥哥,因为他们比我大,个子很高,像我的哥哥们一样高。
其中一个哥哥平时话不多,不像其他几个人一样爱起哄,他偶尔会一个人来找我,坐在铁栅栏外跟我聊天,也不看着我,有时候背过身去坐着,看着远方,问我些无聊的话,爸爸是做什么的,妈妈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呵,搞笑的是,他说像我这种不会出去玩的女孩以后会嫁不掉的。
呵,真搞笑!我已经有婆家,他真会操心。
呵,最搞笑的是他说,如果以后我嫁不掉,他娶我,他可以给我想要的任何聘礼。
呵,太搞笑了,口气真大,不就是穿个白t恤,牛仔裤的穷中国人吗?他能比我们家有钱吗?还想娶我?真是做梦。
我就算九岁,也知道什么叫豪门的门当户对。
不过他的样子长得很好看,比我哥哥看着清秀多了,在阳光下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呃,好吧,我承认,我感觉他比启阳好看,启阳漂亮得像个女孩,这个哥哥比启阳多了两分英气,如果他家里很有钱的话,我可以考虑跟爷爷商量一下。
可他每次过来的时候,连个车都没有,他是走着过来的,他出门居然没有司机,家里一定很穷,爷爷一定不会同意的。
门不当,户不对。
从小就听着家里的婶婶叔叔们念这几个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总是一个人来的时候才夸奖我,他说我的裙子,头发还不错,他说如果我以后头发留长了,应该会好一些。
他说,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有长头发。
真是恶趣头,我不喜欢这个男孩,他不觉得短头发的女孩很有个性吗?难道我只有裙子和头发才不错吗?
呃,我很不高兴,难道仅仅是不错吗?爷爷经常说我是最漂亮的小女孩。
我哥哥经常说我的短发很可爱。
不过这段时间我在马赛的日子因为这几个中国小孩过得开心了。
为了早点回国去,我每天按照胖管家的时间表起床,自己穿好裙子,花边袜,小皮鞋,让她帮我绑发带,我吃饭时候也不扔勺子和刀叉了,我看到胖管家总是会勾一点嘴角,似乎对我满意了些。
真好,看样子,我离回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很想我的哥哥们。
我每天吃完饭都会去坐秋千,天天的坐,我在中国的时候从来不坐这种幼稚的东西,要坐也是坐海盗船,秋千这东西于我来说,一点劲也没有。
但为了让胖管家觉得我淑女,秋千算是最大的运动了。
回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觉得有些舍不得这个地方,简单却被叫做大餐的法国菜慢将就着能顺口一点了。
那天,那个说长大了我没人要的时候会娶我的男孩又来了,他闲来无事坐在铁栅栏外,一下又从地上扯一根草,然后又在玩。
一边玩,一边跟我说话,依旧不怎么看我。
最后听到胖管家的声音,他才站起来,把手伸进栅栏里,递给我一个绿绿的东西。
那是什么玩意?
他说,“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