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沣立马蹲在姜姨娘跟前,拉着她的手道。
“委屈倒也不至于,”姜姨娘摆了摆手,眸中泛过一丝晶芒,又对宁沣叮嘱道:“还是像我之前说得一般,别再去招惹杜家的小姐,你父亲也专门交待了我一声,今后不可再犯!”
宁沣咬了咬牙,颇为不甘地低下了头,“是,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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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深处的小院里,梅雪正一脸焦急地站在袁氏跟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夫人,您就是不看在四爷的面上,也该想想您当初生下六爷是多么不容易,夫人您怎么能视而不见?”
梅雪也是今日一早去厨房领膳食时才听说了这件事情,这才急急地赶回了袁氏的住处。
宁渊昨儿个跪了一宿,宁湛领了鞭子连伤药都没敷便去祠堂跪着了,当时她一听脸都吓白了。
人是铁饭是钢,不能吃饭就算了,可身上的伤总要治治,她想想就心疼。
宁湛还不到十四,那在她眼中就是个孩子啊,也亏得老爷下得去狠心,哪个做娘的看得下去?
袁氏淡淡地扫了梅雪一眼,清冷的声音一如往昔,没有丝毫起伏的波澜,“湛儿被罚,一定是他做错了事,宁远虽然蛮横了些,可做事也有分寸,伤不到他的。”
“哪里伤不到?明明都已经挨了鞭子!”
听袁氏这一说,梅雪更急了,巴不得自己能代宁湛受过,“夫人,您好歹去看看吧,四爷跪了一宿,六爷的鞭伤还没上药呢……”
袁氏默了默,随即站了起来,就在梅雪欣喜之际,她突然转身离去,轻飘飘的话语传了过来,“你就代我走上一遭,给湛儿送药……至于宁远那里不用担心,知道你去便是代表我的意思,他不会为难你的。”
“夫人!”
看着袁氏飘然远去的身影,梅雪眸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滴落了下来,跟了自家主子那么多年她自然明白袁氏的性子,可是母子连心啊,袁氏这样无动于衷,孩子们知道该有多伤心。
可梅雪知道这已是袁氏最后的决定,自己再说什么也不能改变,只能抹干了眼泪回房去拿伤药,随便再弄些吃的,只要那些看守的人不知道,她偷偷塞给宁湛些吃食还是可以的,总不能真傻傻地饿上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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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易姨娘得知宁泽受伤便一直拉着他抹泪,她一个小小姨娘,既没有高贵的身份,也不像姜姨娘一般手握大权,连给儿子出头都做不到。
“姨娘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宁泽抽出了手来,不耐烦地一挥,一张脸色却是缓缓下沉,眸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阴狠与算计。
他如今依附于宁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可这也不是他最终想要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不会做那两者之一,只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顺着宁沣的意思推波助澜了一番,没想到最后竟然没掀起丁点风浪。
“好,姨娘不哭了。”
宁泽这一说,易姨娘赶忙抹干了眼泪,其实她也是个水做的美人,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娇媚与柔顺,当年也是宁远南下时在途中收的一个姨娘,没背景没身份,只是人还算听话懂事,后来又生下了宁沣,这才一直留在身边。
论手腕论心计,易姨娘自然是比不上姜姨娘的。
“既然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今后见面只怕还要和和气气的才行。”
宁沣沉着一张脸,心头暗自琢磨着,又听得易姨娘轻声道:“今儿个一早听说姜姨娘就出门了,我偷偷使了丫环去外院打听,好像是去了杜家,还提着好些礼盒,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易姨娘对事情的始末了解不清,宁泽也没心思给她解释,可听她这一说,他的脸色也变了几变。
姜姨娘提着礼盒去了杜家,这……难道是去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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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素他们昨儿个就回了府,自然把事情给杜老夫人说了一遍。
宁沣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瞒也是瞒不住的,杜老夫人当场就震怒了,若是宁家不给个交待,她一定会找上门去。
杜家现在还没没落呢,就由得一个姨娘教出来的庶子蹬鼻子上脸了?
这是绝对不容许的事!
而今儿个姜姨娘提着礼物登门,杜老夫人心气还没消,由着她在偏厅里晾了一个时辰,这才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姜姨娘被晾了许久心中自然来气,她也想走的,可想到宁远的吩咐,到底是忍下了那股心气,规规矩矩地等着,此刻见到杜老夫人到来,还是硬挤出了个笑脸,起身行礼道:“老夫人贵人事忙,真是让妾身好等!”话语里难免带了根刺。
姜姨娘在西安府是何等人物,那是夫人小姐们都捧着的,谁敢不给她面子?
那么多年风光的日子过来,她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还揣着个姨娘的身份,真正论起来她与正牌嫡妻又有何异?
杜老夫人冷笑一声,却并不搭理姜姨娘,等着刘妈妈扶着她在主位坐定了,这才清了清嗓子,瞟了姜姨娘一眼,“既然是来道歉的,诚意就摆足了,免得人笑话!”
姜姨娘脸上笑容一僵,手中的帕子都绞紧了,却半点不敢发作。
是,她的确是来赔礼道歉的,可她原以为杜老夫人会顾忌着两方的颜面好好说话,谁知道一开口便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怎么,还不服气了?”
杜老夫人挑了挑眉,自己孙女被人调戏轻薄,她自然心头憋着一肚子火,若是宁沣就站在她跟前,看她不给他几个大耳瓜子试试。
她初来西安府时还顾忌着几分宁府的颜面,对姜姨娘还算冷淡客气,可眼下别人都欺到头上了,她如何还能和颜悦色?
而想到姜姨娘在宁府中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管事姿态,杜老夫人心头更是一声嗤笑,话语不由犀利了几分,“是我老婆子没见过世面,一个姨娘生的庶子就敢这般嚣张,不将我阁老府的嫡女放在眼中……也是,你们宁府没有规矩,正头嫡妻不掌事,却轮到你这个姨娘当家作主,若是真有长辈在前,岂不是要被你们给活活气死!”
“杜老夫人,你……”
姜姨娘震惊地看向杜老夫人,打人不打脸,可眼下看来杜老夫人还就这么做了。
姜姨娘不由脸色涨紫,心中更是羞怒不已,她从小到大可都没受过这般羞辱!
而她今日到底干了些什么,这是送上门来让人打脸呢!
“我怎么?”
杜老夫人冷哼一声,“我家老太爷当年与宁远的父亲都有交情,我也算是你们的长辈,教训你几句怎么了,我这话说得出就不怕你传,你回头尽管告诉给宁远知道,你们府中嫡庶不分,早晚是祸乱的根源,这话别人不敢说,我老婆子就敢说!”
杜老夫人话语铿锵,落地有声,姜姨娘此刻已是脸色大变。
今儿个她就不该登这个门,姜姨娘被杜老地人骂得都想哭了,可在别人的地头她半点不敢反驳,在说杜老夫人的威严也不是她一个姨娘能够比的。
即使在西安府中作威作福惯了,可此刻在杜老夫人面前,姜姨娘却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就像被踩进地底的沙砾一般,半点都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姨娘生得果然上不得台面,你们家老三和老七我就不想说了,自己的儿子回去自己管教,我老婆子没这闲功夫……”杜老夫人话语一顿,又道:“倒是老四与老六还不错,果然是嫡子有规矩懂教养,可比那些庶子好得太多!”
“带着你的东西回去,咱们杜家不缺这些!”
杜老夫人利落地说完一通后,便端茶送客,而此刻的姜姨娘早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只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又听得杜老夫人加了一句,“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予追究,若是下次谁再犯,我就打断他一双手脚!”
姜姨娘恨恨地咬了咬牙,只得忿忿离去。
“老夫人,”看着姜姨娘离去的背影,刘妈妈有些担忧道:“您今日这么骂了一通是痛快了,可宁大人那里会不会……”
姜姨娘没脸,宁远也不会有多大的颜面,若不是宁家家风不正,又怎么会轮得到姨娘庶子坐大,这追根究底还是要算在宁远的头上。
“他能怎么样?”
杜老夫人冷哼一声,“咱们如今又没什么事求靠到他们,老太爷还在位上,我就不信他敢将咱们怎么样。”再说了宁家这样的人家,她还不乐意结交呢。
就是可惜了他们家老四老六,竟然托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是他们运气不好。
“话虽是这样说……”
刘妈妈也知道杜老夫人这是硬脾气上来了,谁都劝不住了,只道:“可咱们今后还是得小心些,不如早些回村上去,这府城里到处都乌烟瘴气的。”
“我何尚不想早些回去?”
杜老夫人叹了一声,一手抚额,“只延云的婚事还没个定数,再呆上一段日子,等有了着落再走,也不急着这一两天。”
刘妈妈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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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同一时间,邓府也收到了风声。
邓夫人有些焦急地与邓老爷商量着,“怎么办,得罪杜小姐的还有咱们美君,连宁家都上门谢罪了,难不成咱们还要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那一日邓美君回到府中便是好一阵哭诉,邓夫人瞧着不对,一番追问之下才知道了缘由,这下更是坐立难安了。
杜家是什么门第,那是当朝首辅啊,邓美君竟然敢和宁沣他们一道设了计谋算计了杜小姐一把,事后算起帐来他们家只怕也不会好过。
邓老爷眉头深锁,沉吟道:“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能拖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转头对邓夫人道:“前段日子你表姐还给美君说亲来着,是她娘家一个远房侄儿,我看着还行,赶忙把美君给嫁过去!”
“老爷!”
邓夫人心下大骇,“可美君喜欢的是三公子啊,他们俩人早有情分,指不定往后三公子就会娶她的……”
再说杜美君眼下还不到十四,虽说西安府的姑娘出嫁早,十三就嫁人的比比皆是,可那是她的宝贝女儿,她舍不得让她那么早嫁出去。
“无知蠢妇!”
邓老爷瞪了邓夫人一眼,黑眸微眯,“宁家那趟浑水也是咱们能够掺和的?你如果想美君今后过得好好的,就别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得到了,她也抓不稳!”
姜姨娘是什么人,她的儿媳妇可没那么好做,而眼前宁家嫡庶之争那么厉害,谁胜谁负还是两说,对于这种不肯定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想去掺和,又怎么会看着妻儿陷进去?
邓夫人哭了起来,明显心中还有不甘,可邓老爷的话她也不敢违背,只哭哭啼啼地应下了,又道:“那杜家那边怎么样,还去道歉么?”
“暂时先别去,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情来到底是丢人,你若想美君嫁得出去就先稳住别动,她的婚事也要尽快安排,越快越好!”邓老爷眼珠子一转,深思道:“恐怕杜家也不会做得太狠,等着美君嫁了后若是杜家还没什么动静,这事就算了结了。”
事实也正像邓老爷想得这般,萧怀素她们在车上一阵商量,便决定回去只说宁沣兄弟那一段,而掠过了邓美君,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便是毁人一生,她们与邓美君也不算深仇大恨,了解到这种人的品性如何,今后不再结交就是,不用将人往死里踩。
邓美君也算是受人蛊惑,依宁沣的性子,就算她达成所愿,今后只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还是邓老爷有先见之明,这才快刀斩乱麻,决定先把邓美君的婚事给办了,到时候将人远远地嫁出去,就算宁、杜两家秋后算帐,还有他们夫妻在上边顶着,也算是给女儿谋了一个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