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梁丰早有准备,依旧是累搭火烧,狼牙拍压住。然而元昊军吸取了方才的教训,不再将冲车一字排开任由梁丰逐个击破。而是分成前后左右疏散无规律地安放,朝城上攻击。大雪之中。视线哪里还看得清对方?刚才的炮石便无从下手,不多时,城上已经伤亡上百人。
梁丰看在眼里,心中急得冒汗。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问道:“咱们有竹竿没有?粗的,越粗越好!”厮杀声中,只有扯着嗓子喉,军士才能听见。一个中军听了,急忙回答道:“有,很多。”这些都是常备物事。
梁丰叫道:“好,你们传令厢军,下去捡碗口粗的竹竿,给我细细掏空,不得留一点骨节在里面,内壁一定要平滑”他不停地口中描述,手里比划,中军终于听明白,赶紧去传话。这边依然冒着敌人的压制,将全付精力集中在攀墙的敌军身上。
过了好一阵子,党项见对方被压制得差不多了,冲车慢慢靠近,要配合下面的撞车和云梯强行攻城了。
冲车越走越近,来到城头不到五丈开外,忽然发现对面垛口上,伸出一根根碗口粗细的竹筒对准自己。党项军愕然,不知这是何物。城上宋军已经把对方冲车位置看得清清楚楚,轻轻摆动竹筒,个个瞄准,只见一个个军士手拿火把在竹筒口上一点,火光熊熊燃起,党项军正愣神之间,一股火箭朝冲车激『射』而出,呼地一下,所有挂搭在车上的牛皮都被点燃,每辆车上都有十几个兵卒挤在高台,一下子全部成了火人。
十几辆冲车,无一幸免全都被火箭击中,人死得干干净净,车也尽数毁掉。原来是梁丰急中生智想起水枪原理,下令将长约丈余的竹筒掏空,只留顶上一个口子,另一端用细竹竿裹紧油布抵住,然后用猛火油将竹筒灌满,一俟冲车接近,筒口点火引燃,后面便有四个军士用力推送竹竿,一股火龙便喷出老远,稳稳『射』在对方冲车之上。
党项后面还有许多冲车欲上,看到对方忽然使出古怪武器烧毁了前面的冲车,大惊之下,都不敢继续前冲,却给了宋军重新装填火油的时间。这是急切里想出来的简陋法子,运用自然不熟,对方损失惨重之下,宋军这边也被烧伤十几个军士,幸亏扑救及时,没有死人。
城头一见此法奏效,欢声雷动,由此利器,十丈之内,冲车是不敢再前进一步了,省了许多血战。
后面指挥的野利仁荣大怒,吩咐执行元昊命令,三面攻城开始发动。
延州四面环山,城墙呈凸字型,西门独挡正面开阔之地,南北两面城墙退后将近半里才从侧面伸出,背后的东门则直通后方。两天来,延州几乎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正面拒敌的战斗中,眼看已经取得不小的胜利,正在欢欣鼓舞。梁丰忽然接到急报,南北门已经被敌军包围,发动了同等规模的进攻。
这下把他吓得不轻,怎么忘了这事儿?不及多想,一跃上马,沿着城上走道疾驰,不断大声传令,沿途各营就近奔赴城门御敌。所幸赵大用在时早预料到,每个城门的武器准备充足,一时间倒还抵挡得住。
但是三面环敌,分兵而拒,压力空前大了许多。梁丰再也无法坐镇调度,只好冒着城下『射』来的纷纷箭羽,躬身伏在马背上来回穿梭发令抵抗。几个奔跑之下,终于手臂中了一箭,险些摔下马来。
还好党项人厚道,没用生锈的箭头。否则他这条臂膀就算是废了。赶紧翻身下马。自有人跑过来给他包扎。先用尖刀就着火堆烤过。轻轻将肌肉划开十字,梁丰满头大汗咬牙忍痛,士兵递过一块布巾给他咬了,趁这厮没防备,猛地一拔箭头。他没像英雄们yiyang死死咬住布巾忍住,反倒是张嘴惨叫起来,杀猪一般的声音引来无数同情的目光。
敷『药』上绷带后,也顾不得疼痛依旧。继续跑前跑后指挥战斗。眼看三面受围,战斗力比以前快了三倍不止的速度在减少,心中大急。此时有指挥使跑来问他是否要从东门弃城突围,他犹豫片刻,还是坚决摇头,命令拼死抵住。没办法,延州一旦放弃,等于是让出几百里给党项不说,还顺手脱了大宋的裤子,人家再东进就左右逢源了。
何况围三放一。历来是用兵之道,就等着老鼠钻风箱呢。此时岂能涉险?还不如死在城楼捞个青史留名。
然而损失惨重也是摆在眼前,几次他沉不住气,都想干脆组织敢死队把城门大开,冲出去跟敌人拼命来得壮烈一些,但理智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还要等等,万一有援军来呢?[]阳光大宋387
正寻思着,果然听到远处哈哈大笑,一人道:“副使大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梁丰回头看去,靠,自己怎么早想不到他呀?原来是监判官刘平大人,斜裹官袍,里面穿着甲胄,手拿一柄骨朵站在自己面前。
“士衡兄,你来啦?”梁丰充满了惊喜。
“呵呵,下官听说羌贼来袭,一向在营中待命,谁知左右不见人来交派任务,心里着急,冒昧上来助你一臂之力。”刘平笑道。
“求之不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梁丰笑道。
“岂止多一个人?副使大人你看!”刘平笑着回身一指,只见外城中两列长长队伍,手里拿着些各式qiguai兵器,百姓装扮。梁丰奇道:“士衡兄,遮么你是?”
“对了,下官听说城上吃紧,没别的法子,只好擅自到城内招募乡勇,反正城破大家都是个死,还不如跟狗贼们拼了!”刘平豪爽大笑。也真亏他有本事,梁丰实在想不出他如何在一夜之间去找来这么多民兵。但想着俱都是平民百姓,心中不忍,开口道:“士衡兄,这些百姓,先暂时让他们歇息着吧。实在撑不住了再找他们帮忙。咱们打来打去,可不都为了他们么?还有厢军顶着,顶不住再说!”
刘平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坚毅神『色』,肃然起敬。遇到这种情况,心里还惦记百姓的,可是不多。点点头道:“听兄弟的。来呀,杀!”一声大吼,抄起骨朵就奔向垛口,朝一个快要爬上来的敌军拍去。
梁丰环眼四顾,抢上来的敌军渐渐地越来越多。虽然现在还拼命抵挡得住,但真的不知还能撑多久了。心驰神摇,只盼援军早到。目光不由自主越过大山,朝西北望去。
延州城头不知道,此时的金明砦,也正在一场舍生忘死的大战。
那夜石元孙星夜领兵驰援金明,不知是计,走到陈家峪便中了党项埋伏,本来雪天路就难走,风沙又大,无法急行军。忽然两山之间一声炮响,无数箭枝『射』下,夹道之中难以躲避,损失伤亡许多。石元孙大急,赶紧下令无论如何只朝前冲,不许后退,赶紧撤离此地。一气的亡命奔逃,终于突破第一层包围。再行五里,忽然望见密密麻麻尽是人头站在对面,一个个髡发皮袍,胯下战马,手里弯刀,目『露』凶光望着宋军。他们身后则是一条大河,河水急湍,哗哗响个不停。
正面临敌,石元孙镇定了下来,三代将门不是盖的,手势一比,偃月阵马上排开。宋军步兵多,骑兵少,若被党项冲杀,躲避不及。党项与大宋交战多年,已经稔熟宋军作战规律,常用大盾引前,吸引宋军步军来攻,等宋军『逼』近,忽然两边闪开,骑兵突出冲杀,每每得手,而且屡试不爽。这次也摆开了同样阵势。
然而石元孙没有照常出牌,调整队伍,步军左右两边闪开,骑军居中,手里也非大刀,尽是铁刺骨朵,反背身后,冷静异常对着伏敌。
双方对峙良久,党项军并不行动,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石元孙却焦躁起来,他出来是要去救援金明的,如今被挡住去路,任务岂能完成?手一挥,左右两路各出五百步兵,在指挥带领下向对方阵脚冲杀过去。党项军前排马上半蹲,一人高的盾牌如同一堵长长的墙壁,挡住了宋军去路。堪堪『逼』近之时,盾牌后忽然窜出许多手持弯刀的士卒,在掩护下朝宋兵杀来。
石元孙早已料到这招,传令先锋队后撤,党项兵也不追赶,任宋军后撤。石元孙见对方不追,又发起一次冲锋,再遇敌人,又再退后。如是这样来回四五次,党项人终于按耐不住,虽然后军未动,但前面终于掩杀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