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靖柏坐在病床上,愣愣地盯着她弓着腰跪在地上替他打包东西,隔了几秒才懊恼回答。
“我本来想走了之后再告诉你的。”
“你又不是出去一两个月就回来,走之前就不想再见我一面?你个小白眼狼!”
她嘴里骂着,眼眶却不由有些湿润。
“待会跟我回家一趟,我帮你收拾衣服。”
那个她和纪靖柏相依为命住了很久的地方,才能叫做家。
幸亏顾子城当初阻挠她卖掉房子,不然连个放旧物的地方都不会有。
她摸索出包里夹层的钥匙,摸黑打开大门,这么久没回来,连门口的感应灯坏了都不知道。
打开厅里的灯,所有东西都和她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蒙了薄薄的一层灰。
“姐,你都有多久没回家了?”
纪靖柏一边在门口脱鞋一边夸张地叫道。
“要你管。”
她回头朝纪靖柏翻了个白眼,先跑到后头拿了拖把把家里草草拖了一遍。
到窗口边的水池洗拖把时,阿坤的车已经不在下面了,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还好,宗傲枫还能给她回家居住的权力。
给纪靖柏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半天没有找到用来捆书的绳子。
她想了想,跑回自己房间,掀开床单,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又大又旧的皮箱。
翻了几下就找出一捆扎得好好的绳子,一不当心,就看见了箱子里的其它东西,那个占了箱子三分之一的木盒。
她不敢伸手去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木盒许久,直到纪靖柏在房里喊她,她才急匆匆将皮箱盖上。
那里面放了父母少量不值钱的遗物。
他们留给她和纪靖柏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东西了,姥爷本家那里,从来不准她上门,他们当时骂的话有多难听,她到现在都记得。
他们说,是爸爸害死了妈妈,姥爷才会被活活气死。
他们说,自己和纪靖柏是纪家的野种,晦气,不准他们再踏进那边的家里一步。
舅舅说了,不许任何亲戚和他们两个有任何接触。
她不怪他们把最后一点财产都抢走,可是当时纪靖柏还那么小,他们都没有想过,他们口中的野种,也是妈妈生的。
回不去了又能怎样?
她抬手擦了擦眼眶,憋住就要流出来的泪。
可就是那么过分的一帮人,她还是放心不下。
急匆匆要和宗傲枫打听,那些被买下四合院的小老百姓去了哪里,听到他们被安置得很妥当,她才放下心。
帮纪靖柏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深夜,她拉开窗帘,盯着外面喧嚣的夜景,原来自由是这么个滋味,她早就忘记了。
多希望一觉醒来还能和以前一样,她还是那个简简单单的纪夏青。
为了自己和纪靖柏的生计奔波,顾子城每天晚上都在她楼底下和她打电话,说了晚安,然后离开。
桌上的手机就在这时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是顾子城的号码。
正好她在想他的时候,他就打电话来了。
“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来?”
她忍不住笑,语气里满是暖意。
“你看楼底下。”
他随她低沉地笑,猝不及防忽然冒出一句。
“会有惊喜。”
她立刻拉开窗户探头朝底下看,果然看见他的车停在楼底下,顾子城倚着车门,抬头朝她温柔地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惊讶地半天才回过神,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每次我想要见你见不到的时候,就会在你家楼下站一会儿,哪怕你不在家……还记得那时候我都等你睡了才离开么?我就当你是睡着了。”
电话里的声音和楼底下他真实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让她蓄了许久的眼泪终究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在外面受了再大的委屈她都不肯流一滴眼泪,在顾子城面前,她却总是忍不住卸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我好累……”
她吸了下鼻子,轻声低吟。
“我知道。”
他轻轻巧巧的三个字让她眼泪流得更是汹涌。
“可是子城,就像你上次说的一样,只要想着你,我就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哽咽着朝电话那头道。
“不管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都请相信我,好么?”
他静静仰头看着她。
“我相信你,我除了相信你,还能怎样呢?你是我的夏夏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口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被剥离了出去。
是,不管他怎么恨她,她终究是他爱了多年的纪夏青。
哪怕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仍旧无法否认,他爱纪夏青。
虽然对她的恨早就超过了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