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的社团集会安爸爸都会带安宇昔去参加,地点就是天使岛。
天使岛面积不大,约188公顷。花木葱茏的小岛,犹如一颗硕大的祖母绿镶嵌在旧金山湾水面。
ange1is1and,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很多人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名字,安宇昔一开始看的时候也觉得名字还不错,但是待他真正了解了这个地方之后,这才知道这个地方,对于曾经背井离乡东渡来美国谋生的亚裔和大多数华人来说就是地狱的代名词。
开车沿美国1o1号公路出旧金山北上,驶上加州131号高路向东南驱车约半小时,便来到了梯布伦小城的渡口。从这里坐船约2o分钟就可到达传说中的“天使岛”。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应该是从1974年开始的,在清明节的这一天由旧金山的华人社团红花社将所有从梯布伦到天使岛的渡口包场,对所有到达天使岛的人免费接送。因此这一天天使岛人满为患。
从美国各地赶来的华人社团代表和华裔都聚集在天使岛,在移民营内那块黑色石碑前举行庄重的华人集会和祭祀仪式,用这种方式缅怀和哀悼先辈,并表明要奋图强,不忘历史的决心。
石碑上刻着“别井离乡飘流羁木屋,开天辟地创业在金门”,诉说着先辈华人漂洋过海来美国创业时的苦难。
仪式1o点钟开始,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了,驱散了还带着凉意的薄雾,驱车来到梯布伦,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熟悉的肤色和色,还有让人感到亲近的乡音,来到美国这么久,大家基本上都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可以看到这么多同样肤色,来自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的人了。
压抑了很久对故乡的思念,突然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爆出来,完全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因此即使是以前没有见过的人都会亲亲热热的打个招呼,互相寒暄,问问对方是哪里人,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如果刚好碰到操着同一口音普通话的人就少不得泪流满面,他乡遇故人!
不得不说中国真的是一个地缘文化很浓厚的国家,乡土情缘也很重,几乎各地人只要不是在本地就会有同乡会一类的东西,就像是社团一样,相互抱团,这本来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措施。即使是同一个省不同县来的,就算是hn来的,一个在是岳阳来的,一个是郴州来的,也会比别的来自不同省更加亲密。这是一种认同感,如果来自同一个地方,话题也会更多,这就少不得找个馆子喝一顿酒,谈天说地,回忆一下童年和趣事,如果一个说一件事的时候,另一个人马上心领神会露出一个“这件事原来你也知道啊”的表情,两个人的谈兴就更浓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开始推心置腹,和同乡说起这些年在他乡打拼的艰难,两个人不由得抱头痛哭,让人唏嘘不已,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然后两家人联系也更加亲密了。有时候地缘上的距离真的可以拉近心与心的距离,不然怎么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因为这个活动是由红花社起的,所以安爸爸和安宇昔的熟人都早早去岛上准备了,这是红花社一年一度的大事,红花社上上下下都如临大敌,容不得半点马虎,到处都是穿着黑色劲装维持秩序的社员。
安爸爸拉着安妈妈抱着安宇昔,说实话安宇昔并不怎么喜欢被抱着,有点排斥的感觉,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可惜现在人实在是太多了,小孩子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看着安爸爸和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安宇昔觉得自己老爸的情绪也很激动,虽然看到这么多华人他也很高兴,怎么说呢,这可是美国啊,而这里全都是中国人,怎么能不让人激动不已?这就是一个民族的凝聚力啊!安宇昔的自尊心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这就是我们的民族啊!
安宇昔激动之余也在想:“我还是第一次见激动也就算了,老爸你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居然也这么激动,真是···”安爸爸还在和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寒暄,丝毫不知道被自己儿子鄙视了。
兴奋的氛围随着离天使岛越来越近而变得沉重,船里偶尔传来小声的咳嗽声,人们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很美丽的岛屿,突然同船的一个老人叹息了一声,“没想到我还会回到这里来。”
安宇昔一脸茫然的看着老人,这是一个7o多岁的老人,满头白,满脸都是岁月雕琢过的痕迹,此时正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喃喃自语,对旁边扶着他的亲人说着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老人。
原来老人是在192o年来美国讨生活的那群华人中的一人,那时正是中国大地烽烟四起,民不聊生的时候,又受民主自由思潮的影响,走投无路的老人变卖家产决定去美国谋生。
美国本来就是个由移民组合而成的国家,各个族裔的移民过程与经验,构成了美国的大部分历史和多元的文化。人们熟知的是位于东岸的埃丽斯岛移民站,在那里,自由女神高举火炬,仿佛在呼喊着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诗句:——把这些无家可归的饱受颠沛的人们一起交给我吧,我高举着自由的火炬!
多么激励人心的口号!这正是给了很多中国人希望,自由先不管,那里至少没有战火,还能生活,不用担心哪天自己的财产不保,或者被抓了壮丁,或者被杀,这就足够了,一无所有的华人们,带着对未来幸福的梦想,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入梦乡,客船在大海中航行,摇摇晃晃。
途中还是年轻人的老爷爷遇到了一个同乡,另一个一无所有却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两个人志同道合,同病相怜,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两个人互相鼓励,立下雄心壮志决定一起在美国创出一片天地。
坐了一个多月船才到旧金山,满船的人或怀着摆脱贫困追求梦想的愿望、或抱着与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的希冀,远涉重洋,背井离乡,却连美国的土地都没踏上就始料不及地被送往“天使岛”,在几座孤零零的木屋中,经历漫长的甄别审查和检疫等过程。
每个乘船抵达旧金山的乘客都会被移民检查人员分为不同级别,文件齐全的少数幸运者得以顺利入境,剩下的人则被带往天使岛,白人单独隔离,华人则与其他亚裔移民分开。男性和女性分别被羁押,夫妻或异性亲人都不能见面交流,直到最后获准入境。
而老人和他朋友就因为手续不全属于那些非法入境的人,于是被羁押在天使岛,等待盘问。
第一关是检查身体。老人说起当时的遭遇还是忍不住的愤怒,手里的拐杖狠狠地顿了顿,“初到时,我们来到拘留所大楼接受身体检查,医生要我们脱光所有衣服。一丝不挂示众乃奇耻大辱,中国人从不这样在大庭广众中裸露。他们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我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白人的面前裸露身体。”
被羁押于异国他乡,其痛苦可想而知。囚室生活状况极为恶劣,一间不大的房间里,曾摆满双层或三层床,最多时要住12o多人;一天8美分难以下咽的伙食,外加备受歧视、毫无希望的等待。有人挺不住而悬梁自尽;有人精神崩溃,削尖筷子自戕。
漫无止境的等待,或者是被遣返回国,老人的朋友就是这样精神崩溃,最终在一个夜晚,悬梁自尽,还没有踏上美国的土地,就死在了到达美国的路上,说到这里老人不由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