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母娘娘会如何处置织女?”我一惊。
“私自放凡人入天庭,你想织女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神瑛反问我。
我只觉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整个人如临深渊,产生了一片心悸。
“牛郎不是织女放进来的,是我和天君……”
“可是父皇肯出面作证吗?”神瑛唇角一挑,洞悉一切般含着抹奚落的笑。
我管不了那么多拔腿就要走,神瑛拉住我:“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求天君!”
“你还是看不透吗?父皇生了你多大的气,他现在压根不想看见你!”神瑛残忍地剥开真相的外衣。
我一凛,绝望的泪水在眼里打转,颤声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生我的气?你可知道我和天君发乎于情,却从未做过越矩的事?你可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你可知道天君怕西王母责罚于我,认了那个孩子?你可知道西王母对我喂了哑药,你可知道西王母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神瑛的瞳仁缩了又张,张了又缩,他微微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我柔肠百结,胸口一团火几乎将内脏烧化成灰,声音也变得荒凉而飘忽,“你要报复我,现在你该高兴了吧?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爱人,你满意了吗?”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股脑往下落去。
神瑛怔怔地看着我,没有反驳。
我缓缓转过身,朝空中一挥,招下来一朵云彩,正要踏上去,神瑛一把拉住我:“你去哪里?”
“我去救织女!”我急昏了头。
“你如何斗得过西王母,不是以卵击石吗?”
“我去求天君!”我不忿。
“父皇现在不会见你!我要怎样说你才肯清醒?”
我无法清醒,我不愿清醒,那么爱我的天君不可能对我撒手不管的。这一时刻,我心里又抱了希冀。为了织女,为了牛郎,为了有情人能得善终我必须去求。
“好!我陪你去!”神瑛拉着我跳上云彩,向内廷飞去。
和昨晚的情形一样,内廷的门童去通报了天君,继而来回复道:“天君说请湘妃娘娘以后都不要来求见了,他不会见你。”
我六神无主站在内廷门外,心里无比感伤:他是真的再也不会理我了。
所有的爱都不可牢靠,所有的爱都经不起考验,所有的爱都以自以为是的完美为前提。如果没有神瑛横插一脚,现在我已经是天庭的天后了,天君会一如既往地宽宥我,宠溺我,疼惜我,我和天君在一起会幸福到永远。可是是神瑛破坏了这一切!
我泪流满面,捏起拳头对神瑛乱捶一气,嘴里嚷着:“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幸福!你把天君还给我!你把那么爱我的天君还给我!”
我揪着神瑛的衣袖,缓缓滑坐到地上去,几乎哭昏。
神瑛蹲下身子,将我整个儿搂在怀里,紧紧搂着。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丝上,声音轻轻的,却是笃定的,“织女,我陪你去救!”
我抬起泪痕交错的脸,狼狈地吸了吸鼻子。
泪眼模糊间神瑛的面容十分沉静,“这一次我来帮你。”
这一刻我有一瞬的眩惑,如果没有这么多风风雨雨,尔虞我诈,阴谋算计,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我与他还是灵河边初见之时的白衣少年和绿裳仙女,那该有多好?
那时的天很蓝,云很白,河水和清澈,我们彼此看彼此的目光也清澈无暇,可惜此一时刻,四目相对,无尽的仇与怨,爱恨交织,哭笑不得,生死不能。我与他再也回不去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枫悲画扇?
我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喉头便有甜腥涌上来,我使劲咬住唇,将那口甜腥老牛反哺般咽了下去。没有多少泪可以这样无休止地流,也没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无节制地吐,站在眼下的风云之中,我能送给自己的只有两个字:珍重。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拉了神瑛的手,咬牙说道:“走!跟我去见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