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
在审判长被那份长长的呈情状给吓呆的同时,一直躲在幕后看着审判的罗贝特公爵,也一个没坐稳摔倒在地上。
“父亲大人?你怎么了?”吓一跳的夏洛特赶紧过去扶起公爵。
“痛痛痛……”公爵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出虚弱的呻呤。他的呻呤一半是因为生理上的痛苦,一半则是因为心理上的冲击。
“那两个浑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啊……随便扔出那种东西来,可是会要人命的耶……”
“那种东西?是陈情状吗?”夏洛特露出佩服的神情。
“很厉害啊,麒麟哥,竟然能在短时间内得到那么多的支持。看起来,诺茵姐在商人们中也是蛮有人望的哦。”
“……那是伪造的。”公爵出低沉的叹息。
夏洛特虽然有着过同龄人的聪慧,但毕竟还是缺乏阅历,像这种万人陈情书这类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而且,考虑到王国内的商会几乎都趋附在宰相派权势下的情况,要第二大道的商人们联合起来写陈情状帮助诺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到底,除了眼前这名比较另类的格雷恩之子外,商人们本能上就是在恩情和利益间选择后者的生物。
“伪造的?”夏洛特眨眨眼睛。
“是啊,是伪造的……八成是在来这里的途中赶出来的吧?”公爵如此推测着,并再次感到惊讶。
就算是伪造的陈情状,要想骗过审判长的眼睛,也要具备某种程度的逼真性。换句话说,上面的签名可能是假的,但有关各商会被“苍空王骑”救助的记录必定大部分是真的,两人不可能弄出一份漏洞百出的证据来。而且,如果说伪造这份陈情状的人就是那位商人之子,那公爵不得不对伊利重新评价——其它姑且不论,单是把王都第二大道中几百家商会的空难情报悉数掌握的能力,就足以让人侧目。
“陈情状是伪造的?那、那麒麟哥他们没关系吗?”夏洛特顿时慌张了起来。
“……没有问题,就算那份陈情状是伪造的,从公布的一刻开始,也就自然成了真的了。”公爵的脸上浮现出盛大的苦笑,说出近似谜语的话。
如果夏洛特再多点人生阅历、对政治斗争再熟悉一点的话,或许就能理解公爵的话了。
目前宫廷内呈现出宰相派一手遮天的局面,对于局外人来说,自然会以为拉维利斯王国内已经没有可以和宰相卡托斯相抗衡的力量。不过在知情者的眼里,这个认知其实是非常错误的。姑且不论暂时被架空权力的拉维利斯王家和目前还无作为的年轻新王,就算和几个世纪来始终屹立不倒的伊斯埃雷家比起来,仅仅一代崛起的宰相派像是暴户般的角色。就算一时间权势滔天,那也不过是建在沙子上的城堡,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到目前为止,伊斯埃雷家不过是冷眼看着野心宰相的演出,一旦公爵真的站出来和卡托斯对抗,宫廷内恐怕马上就会分裂成势均力敌的两派。在那样的情况下,新王自然会选择支持曾为自己监护人的“辅国公”。公爵的影响力再加上新王的权威,一旦情势演变到这一步,卡托斯多年来的苦心恐怕会有大半付诸东流,而最后执掌最高权力的胜利者到底是不是这位宰相,或许也要打上个重重的问号。
对依靠情报在权力的狭缝间求生存的商人们来说,这些不过是最基本的常识。所以他们一方面和宰相派亲近,另一方面也不敢有丝毫得罪伊斯埃雷家。面对随时可能生的宫廷战争,他们一边屏气凝神观察着局势,一边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基本中立的立场。如果局势演变到有明确的胜利者出现的阶段,他们肯定会争先恐后加入到胜利者的阵营,但在那以前,指望他们帮着一方去对抗另一方,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伊利的那份陈情状却把同行们的盘算破坏殆尽。
那份陈情状把第二大道的所有商会都牵连了进去。公爵完全可以想象,当被宰相派质问“为何要帮伊斯埃雷家?是想和宰相为敌吗?”的时候,商人们的处境会是如何的艰难。
如果分辩说“那份陈情书是伪造的”,结果就等于得罪了伊斯埃雷家,而“救助伊斯埃雷公女”的恩情也自然一笔勾消,还得背上宰相派的猜忌,事实上要承受三份难以估量的损失,对于精明算计的商人们来说,那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痛苦。相反的,若是承认那份陈情状的真实性,当然会被宰相派所忌恨,但同时也等于得到了伊斯埃雷家的善意,以结果而论,基本上还是得大于失的。
一方面是惨重损失,一方面是略有小得,换句话来说,那份陈情状等于是把所有商人们推到不得不和伊斯埃雷家结盟的立场。所以公爵才说那份伪造的陈情状公示的同时,就等于真的了。
(那两个浑小子,还真是不知厉害啊……)公爵叹息着,但却无从责难。
他大概能猜出伊利做这种事情的原因。这位商人之子虽然想帮助麒麟证明诺茵的清白,但却担心格雷恩商会在事后遭宰相派报复,所以才一横心把所有商会都牵连进来,以让宰相派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