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克农清醒下来之后,琢磨出了方志诚刚才的破绽之处,他竟然想要改变县政规划,这可是夸下了一个海口。
县政规划一般根据省市两级的五年规划制定,并纳入省市两级的规划刚要内,没有特殊原因,根本不可能更改。为了三个钉子户,轻易变动县政规划,这岂不是视县政规划为儿戏了吗?
李克农琢磨着,方志诚还是太过幼稚了一点,徐家桥乡被定为未来的行政中心,这是经过省市两级层层审批的,如果轻易说变就变,也太儿戏了一点。
然而,那三个钉子户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故意提高价码,以至于让乡镇府在拆迁安置过程中很难更进一步。
那三个钉子户为本家兄弟,是徐家桥乡土身土长的人。大哥名叫包卞强,是个包工头;老二包喜荣,在镇上开了一家装饰公司,手下也养了不少工人;至于老三包金财,买了几辆中巴车,招了几个司机跑长途。
包家三兄弟,既不算是地主,也不算是乡绅,但每个人都不是轻易拿下的主,跟他们无论文斗或者武斗都不行,这不仅让李克农颇为头疼。
李克农托着下巴,思索良久,突然眉头豁然打开,淡淡地笑了一声,暗忖今天跟方志诚打电话,倒也不是一无所得。方志诚不是言明自己的态度了吗?如果那三个钉子户狮子大开口,出了拆迁预算,那么就不拆迁了。
方志诚是一县之长,他说任何话都是需要承担责任的,如果徐家桥乡的县政规划要改变,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那么会引起什么效果?
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李克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故意找你小方县长的茬,而是有人逼着我阴你一招。
他想明白了一切,给镇拆迁办主任拨了个电话过去。未过多久,拆迁班主任涂成匆匆赶来。
“包家三兄弟的拆迁工作,做得如何了?”李克农语气凝重地问道。
涂成叹了一口气,面如苦涩道:“李书记,我也没有办法,与这三家前后沟通了不下二十余次,任凭我们做什么工作,他们都不理睬。最近甚至还将价格又提了上去,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要不,多安排点人,打个突击?只怕代价太大,毕竟那三兄弟都有人脉,每天都有人守着那三个房子……”
李克农知道涂成为了说服包家三兄弟也算是费尽了心思,摆了摆手,语气凝重地说道:“现在情况有所变化,我们要改变策略了。”
“哦?”涂成脸露疑惑之色,静听李克农细说。
李克农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点,压低声音道:“你放出消息,县政规划有所变动,徐家桥乡拆迁计划也有所调整,也就是说在未来三到五年内,将不再拆迁了。”
涂成张大嘴巴,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低声提醒道:“李书记,此事可不能乱说啊。一旦传播开来,怕是要引起民愤的啊。还有,之前咱们拆迁了那么多户,政府规划说变就变,岂不是那些都成了无用功?”
李克农站起身,在涂成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低声道:“传播消息的时候,追加一个信息,此事是有新任副县长方志诚提出的。”
涂成顿时意识到什么,暗自苦笑,这新任副县长怕是要承担压力了。
这种压力有两个层面,第一,政府规划朝令夕改,必定会引起老百姓的方案,因为拆迁了那么多户,都是政府的钱,政府的钱都来自于老百姓的税收。现在群众的维权意识极高,必定会引起不少人的抗议;第二,如果引起群愤,政府必然要平息此事,县政规划不可能轻易改变,为了缓解民愤,方志诚怕是要被推出来当垫背的了。
方志诚之名,涂成是听过的。在东台官场,谁不知道有一个年仅二十七岁,便成为副县长的年轻干部。方志诚以一人之力改变东台商业格局,使招商引资工作在一年多的时间,实现数倍增长,称得上奇迹。
涂成点了点头,意识到此事不简单,怕是牵连到县级干部之间的矛盾,作为一个股级干部,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他与李克农说道:“李书记,我知道该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