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靠近,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雾气似乎还在空中缭绕不散,越发衬托得那画上的女子眉目栩栩如生。然而那眉眼之间与其说和自己很像,倒不如说……更加爽朗和明亮一些。
寻常仕女图,大多女子都穿着华丽飘逸,发髻也是时下最为流行的一种,用各色簪子鸦钗装点。然而眼前的人却只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裳,甚至面部轮廓也并非如贵家女子的柔和,反而有一种男子般的坚毅。
苏裴安说自己很像他那位故人,然而若要细说,眉眼也不过三分而已。就凭借这三分眉眼的想象,苏裴安就对自己这样刮目相看么?
我隐隐有些吃惊,对画布上那个女子也越好好奇起来。然而到底只是匆匆一眼,并未想过细究。
书房内果然放了很多书,然而放眼望去,却基本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虽然因为有人打扫的缘故,但书本的新旧程度却只有靠主人的翻阅罢了。书柜上一眼扫过去,那些书似乎从买回来之后就被搁置在原地,从来没有动过。
我又开始翻阅起摆放在书桌上的书籍,上面也只是寻常的经史子集,并无特别之处。直到翻完最后一本,我的手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没有,竟然没有……
那一刹,心如死灰。
“小姐,画像可看完了。宝儿公子说这个时候大人便要进书房了,我们快些离去吧。”门外传来了芸儿焦灼的声音,我这才颤巍巍站起身来,竭力让自己的神色显得镇定,不会,那本书一定放在这儿。既然已经找到了可以进出书房的法子和禁忌,那么我明日自然还能再来。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之间外头天色一时间竟然阴沉下来。北方的天气是否也像南方一样,每到七月就像孩儿面,阴晴不定。
然而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宝儿在墙边朝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赶快离开。我才出了房门,芸儿便拽住我的手,“姑娘,咱们快走吧,否则大人回来了,一定会杀了我们的。”她几乎快哭出声来,拉着我就往后院的墙角跑去,三个人从洞里爬出来,芸儿又细心用草木将洞口遮蔽。
宝儿倒不放在心上,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在父亲的禁地之中跑来跑去,也有孩童炫耀自己能力的欢喜,“如何,你可在书房里看见那张画像了,我没有骗你吧。”
我笑了笑,“碧清的确看见了,那公子喜不喜欢吃核桃酥,下次你在秋千架上等我,我给你带核桃酥好不好?”
到底只是个孩子,他笑着拍手。“一言为定,你可不能骗我。”
我缓缓走回自己的庭院,一路上沉默不语。芸儿叹了口气,“姑娘要不要沐浴,身上都脏了,待会儿被人瞧见了可不好。”我颔首,她已经叫人去厨房提来热水倒进木桶之中。
我将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一阵阵荡漾的水波几乎让人昏昏欲睡。芸儿一言不发,用梳子为我梳理长发,片刻后才握住我一把长发,“姑娘的头发真好看,就像是锦缎似的。府里头的夫人们日日用乌发膏和蔷薇头油也不及姑娘。”
我不置可否,只是迷迷糊糊道:“芸儿,你难道没有话要和我说么?”
她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抿唇道:“姑娘请恕芸儿斗胆,姑娘来到苏府,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她摇了摇头,“芸儿蠢笨,可是也看得出来姑娘和其他被大人带进府中的女子是不一样的。”
我笑了笑,目光闪过一抹苦涩,“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她们是身不由己,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们女子,若是生的好看一些,命运便由不得自己做主。可若是生的难看一些,就更加被人视若尘埃。大人从茶楼将我带进府,我难道还能说一个不字么。”
她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姑娘是不一样的,姑娘的目光里,可没有这样自轻自贱的情绪。芸儿虽然年幼,然而在这吃人的宅邸里,看人的本事却也是不差的。芸儿看得出,姑娘来苏府……和别的人来苏府的目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