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安位高权重,背后又有梁王撑腰,我们要是没有完全准备,那么这一次便打草惊蛇,日后再想要除掉他,可就没这么容易了。”石崇将手来的迷信一点点撕碎,手一松,那些碎裂的纸片仿佛有了灵魂似的,在空中盘旋而去,转瞬就不见了踪迹,他回过头看着森爵,目光深深,“想成大事,便要有牺牲的勇气与决心。”
森爵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扳倒苏裴安不是易事,不必多说。”
我肩头一震,只觉得这二人说的话越来越古怪。石崇想要扳倒苏裴安自然是为了他的生意,那么森爵呢,森爵又是为了什么?他背后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那就好。”石崇脸上有暗昧不清的笑意,他宽大的袍袖在风中飒飒,“我先去准备,到了晚上,我们便即刻启程出发吧。”
芸儿跟在我身后,脸上也有了几分惊疑不定。我看着石崇远遁的身影,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走到森爵面前,“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制定了什么计划?”
森爵盯着我,目光复杂,“碧清,你已经帮了石崇,算是谢他救命之恩。我如今和石崇合作,你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件事,已经和你无关了。”
我从来没想过森爵会这样说话,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男子神色冷冽。他看着的方向是更加辽远的未来和广袤天空,而我,我不过是花团锦簇的一枝牡丹,在他手指之间缠绕,却不能在他眉间心上。
我朗声大笑起来,声音里透着几分心灰意冷,“原来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们以为一个女人,终生都不过是男人的附庸品。男人的心在天下江山,而女子只需要依附于人,丝萝乔木。”我嗤笑,转身便想走,“当日还是我救了你,我甚至答应和你一起来魏国,因为我将你看做是我的朋友,我的同伴,可是原来在你心中,我一样是个需要男人照顾的弱女子,最大的功能不过是一张脸,为你们取来情报!”
那样凄厉的笑声是我无以言表的绝望,我爱重我的母亲,她却也是我一生最大的梦魇。我不愿意成为像是母亲那样的女子,足不出户,嫁人生子,一生都在爱慕和等待之中度过。可是今时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和母亲没有区别。
我所遇见的男人们,不过是将我看做一朵观赏的花,一把锋利的剑,却从来不曾视我为一个同伴。
然而这一次,森爵并没有眼睁睁看着我离去,而是在袍袖如飞纱从他指尖飞过的刹那,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时激怒,甩手便朝他的脸上打过去。清脆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响起,他不不闪不避,只是皱着眉,一动不动看着我。
那一掌打得太重,他的脸上竟然浮出了几条红色的印记,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
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一时间忘了挣扎,慢慢收回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躲?”
森爵缓缓松开了我的手,“今天早上说的那些话,我是无心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你赔罪,你打我这一巴掌,也是应该。”
他神色淡然,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然而这么久以来相处,我如何不知道森爵是怎样心高气傲的人。我眸光一黯,终究还是顿住了脚步,“你是不该和我说那样的话,我从楚国来到魏国,原以为你我知心,可是你心底未免太看轻我。”
他摇头,眼中有苦涩笑意,“我怎么会看轻你,只是碧清……你不明白我,在我家里,从来都是彼此利用,从未有过血脉亲情。每一个人都在寻找最好的资源,掠夺旁人,成全自己。我和你说那番话,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审时度势,如果石崇能够照顾你,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你说得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和我家中那些女子比,也是不一样的。”他看着我,目光之中有微弱的笑意,“那些话,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你从来不曾听过就是。”
我并非得寸进尺之人,他肯诚心诚意道歉,我自然不会揪住这一点死死不放。
我和他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这样的默契,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我连忙咳嗽了几声,“罢了,只是你刚才是石崇说什么,他的计划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你们也不能瞒着我。”
森爵点点头,“石崇有一个计划,在不惊动梁王的前提下,抢先动手。梁王一定会为苏裴安开脱,而且百济的士兵乔装打扮能够混到黎世来,毋庸置疑,梁王只怕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比我们想象中重要得多。不能让他有机会插手进来,我们……要先擒住苏裴安。”
我微微皱眉,有几分不安,“石崇说的没错,但是苏裴安此刻已经警觉,恐怕天罗地网的在追捕我们。石崇就算有千金之富,也不能和国家抗衡。如果苏裴安先发制人,说我们是贼子乱党,就凭我们几个人,要自保已经不易,又谈何将他拿下?”
他的神色也同样凝重,但是却并没显出丝毫畏惧,他只是笑了笑,“不要怕,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我忍不住失笑,森爵似乎便是这样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看的云淡风轻。仿佛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手中空空如也,却也犹如握住乾坤天下。我的笑意凝在脸颊,一时间有些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