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峥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然怎么样呢?你叫我大哥,做大哥的还能不管妹妹吗?”
……
骏马嘶鸣,一声轻叱。
那熟悉的人影已经从贾家村外的官道上疾驰而去。
唐烈云立于远处的山丘上,看着叶疏烟和林峥离去的背影,双唇渐渐变得苍白。
虽强忍着心痛,胸中却还是一阵血气翻涌,猛然一咳,一丝腥甜便溢出了嘴角。
柳广恩见状,咬了咬牙:“唐烈云,再不去追她回来,我怕你会死得很早!”
情深不寿。
唐烈云却微微一笑:“我若不成全她,还有谁能成全她?待我一统天下,她就再也无处可逃。”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为你的海阔天空,我一诺千金重。
……
两年后,东海的海面上,皓月如轮。
自海天交际之处,驶来一条巨大的豪华楼船。
商船上灯火通明,三层高的船舱顶上是三面雪白的风帆,每层舱室的外面都悬挂着明亮的风灯。
船舷边站着身穿盔甲的雇佣兵,手中的兵器映着月华和灯光,远远看去,熠熠生辉。
这时,便有三艘黑船向着这艘商船迅速靠近。
船舱最高处舱室外的甲板上,一个身穿紫衫的年轻公子正坐在琴案便轻抚古琴。
一旁燃着一炉清幽的檀香,香烟袅袅升起,缭绕在他的华贵发冠间。
曲韵如高山流水,琴音如天籁。
寄浓浓幽思,含切切低语。
却不知奏与何人听。
这时,却听有人上来禀报:“启禀公子,有三艘海盗船靠过来了。”
这紫衫公子纤指未顿、琴音未歇,只微启薄唇,轻轻说道:“离南幽国的昇平港还有多远?”
“八十海里。”
那已经很近了。
紫衫公子微微一笑:“想不到,都到家门口了还会遇见海盗,看来这两年,南幽也不太平。”
这时,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从下面一层走上来,说道:
“是啊,北冀亡,东越降,辽国虽虎踞辽东,但是幽云十六州已经收复,纳入大汉疆土。对于大汉国而言,就只有南幽国偏安一隅。唐烈云答应你的事,都已经做到。”
唐烈云。
猛然听见这个名字,紫衫公子指尖不由一抖,琴音滞涩,琴弦铮然而断。
青衣男子见状,笑了一笑,上前将断了的琴弦拂到一旁:
“每次听见这个名字,你都要出点事才甘心。这两年,因为这个名字,你一共打碎了一个玉如意,洒了一斛金色珍珠,断了两根琴弦,打了一个波斯国的商人……而你自己,则从仓库的扶梯上滑下来一次;你还喊着这个名字从噩梦里惊醒了很多次。小砚,你这是何苦呢?”
“大哥……”
紫衫公子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示意前来禀报的那个佣兵退下。
那青衣男子便是林峥,而这弹琴的紫衫公子,却是叶疏烟。
她自从离开了唐烈云之后,便一直用“舒砚”这个名字,扮成男装。
两年前,她和林峥在南幽国经商,创立商号“盛世天下”。
所制造和销售的商品,涉及民生日常所需、衣食住行的各个领域,半年之间已经创立了十二家分号。
可她终究并不甘于只是在南幽国发展,就连南幽国主请她入朝为计相,她都没有答应。
反而毅然决定,利用这半年所获的利润,造船远航,开辟一条海上的丝绸之路。
走遍了东亚各国,她将自己商号所造的商品销往海外,也在各国之间进行贸易,同时更引进了不少外邦的制造技术,带回的财富和“舶来品”不计其数。
这两年来,她一直穿着男装,和男人们打交道。
为了适应男人的世界,她学会了喝酒,学会了赌博赌石,学会了各国官方语言和黑话,就连武功也学得更加繁杂。
连林峥有时候都会忘记她是个女子,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她才会恢复往日的优雅和安静。
在外时,别人叫她“舒少”;
在自己的地盘上,属下们都尊称她为“公子”。
听着林峥的话,她微微一笑:“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大哥。”
林峥也笑道:“该回去了。”
他其实想说,你该回到唐烈云身边了。
叶疏烟却低头轻抚面前的古琴,道:“我们现在不是在返航吗?”
“我是说……”林峥刚要说,却见叶疏烟已经站了起来。
“我明白,不必说了。如今南幽国外海的海盗这样猖狂,看到我们的商船上有雇佣兵还敢上来,必定是一群亡命之徒。我们下去会一会他们罢。”
海风吹拂着人面,带着咸咸的味道,像沙子一般粗糙。
叶疏烟和林峥来到了船头,观察着那三条船上的海盗。
只见三条船中正中间的一条船较为大,上面有二十多个海盗。
为首的一个,头上裹着红色的头巾,将头顶乱蓬蓬、卷曲曲的头发用一个铜发箍梳成一束。
此人肌肉发达,表情凶神恶煞,倒是很符合海盗的形象。
这些海盗手里拿着闪亮的兵器,一个个看着叶疏烟的豪华商船,分外眼红,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票,像群了看见血的蚊蝇,让叶疏烟心里一阵恶心。
叶疏烟冷冷一笑,抬手说道:“拿本公子的枪来。”
侍卫长丁明谦急忙将一杆火枪奉上,同时问道:
“公子,这三只船上足有五十多人,我们能够应战的人数不过二十多。安全起见,还是动用火炮吧。”
林峥笑了笑:“丁队长,南幽国的海盗比之波斯的温柔多了,不必担心。我们船坚炮利,不要吓坏了自家人。”
叶疏烟忍不住一笑,抬起了火枪,便瞄准了那个带着红头巾的海盗头子,但没有立刻就打。
丁明谦见状会意,便对那群海盗喊道:“这里是‘盛世天下’商号舒少的船,谁敢放肆!”
那群海盗一听,颇为惊惧,纷纷问道:
“大哥,真是舒少的船吗?他的‘盛世天下’这可是咱们南幽王上下了谕旨要保护的商号啊,咱们到底上不上?”
那红头巾的海盗便也拿起了望远镜,看着船头身穿一袭紫衫、手里拿着一根黑黢黢“棍子”对着他的年轻男子。
看对方的气势,应当是船上最尊贵的人无疑。
可是,这“油头粉面”,长得像个娘们儿的小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舒少?
海盗头子颇为不信,便将大刀一举:
“管他皇帝怎么说,在海上,咱们才是霸王!兄弟们,上!干这一票,咱就从良!”
叶疏烟听到这样粗鲁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蠢货,你是海盗还是花姐啊?还从良呢。”
她瞄准了那个人头上的铜发箍,忽然扣动了扳机。
一颗铅弹“唰”地一下射向那个红头巾海盗,只听“叮”的一声,那个人头上的发箍便被铅弹打掉,就连头发都被拽掉了一把,鲜血淋漓。
他惨叫一声,吓得后退了一步:“那是什么东西!”
他身边站着的一个略有些斯文的男子,似乎是军师之类的角色,仔细看了看叶疏烟手里的枪,吓得面无人色。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七七七七——枪!”
海盗头子一听“枪”字,屁也不敢放一个,大喊一声:“撤!”
海螺做成的号角,呜呜吹响,三只海盗船没命的逃窜。
叶疏烟哈哈一笑:“让这群草包来守南幽国的国门,实在丢人,下次出海,可以带上一两个,让他们也好好跟人家波斯的海盗学学嘛。”
林峥苦笑:“连海盗技术,你也要引进吗?”
这一路上,再也没出现任何海盗,等天亮时,“盛世天下”的商船沿着运河驶往南幽国都,在昇平港停靠岸边。
因为早就收到了林峥的飞鸽传书,早就有商号的掌柜和兄弟们在昇平港迎候叶疏烟和林峥。
不过,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南幽国的皇宫里。
南幽国皇帝赵瑾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快备马!朕要去迎舒少!”
一旁的太监无奈地摇了摇头,急忙传令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