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随军的郎中,都是被黄景胜打着征用的大旗,硬抓来的。李中易觉得这些郎中即使水平再差,治疗一些常见跌打损伤还是可以的。
再说,李中易又没有三头六臂,确实需要这些郎中帮着打打下手,也就温言安抚了一番,把他们留在了军中。
忙活完之后,李中易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他自己本人就是顶级名医,居然就忘了制订出一套行军过程中的卫生防疫条令,实在是该打屁股。
此前,在河池乡军大营里,李中易曾经规定过,饮用水必须经过过滤,并烧开后才可以喝。
问题是,河池的军营里有储存净水的大水缸。行军赶路的时候,谁会带着累赘的大水缸或是大木桶呢?
如今,带着上路的大铁锅,除了煮饭之外,还要被拿去充当军营防火的重要取水工具。
如果,不在事先对大铁锅的用途,作出细致周密的统筹安排,恐怕很难让士兵们及时的喝上热开水。
于是,李中易趁着民夫拆卸营寨的工夫,趴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将行军途中的卫生防疫等诸多注意事项,一一补充进了原来的军令之中。
令李中易没有想到的是,安营扎寨的工作固然很繁琐,这出前的拆寨工作,同样也很麻烦。
木制的寨墙肯定不可能搬走,但是,捆扎木头的绳索,却必须一一拆卸下来,以便下次再用。
撑起来的军帐,尤其是李中易的硕大帅帐,拆卸装车的时候,异常麻烦。
黄景胜打算把书案、床榻这些大件的家什也跟着装车,李中易赶紧拦阻了下来,命令扔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免得耽误行军度。
想当年,红军长征突破湘江封锁线的时候,就是因为中央纵队携带的坛坛罐罐太多,行军度过慢,从而错过了最佳的渡江时机,导致损失惨重。
从这件事情,李中易认识到,他有必要好好地和郭怀交流一下。
郭怀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旧式军人,他的脑子始终摆脱不了,对长官享受特权的思想束缚,这个就属于必须交流的范畴了。
李中易一手训练出来的这支乡军,其实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军队,都有着本质性的不同,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罢了。
别的且不说,仅仅李中易“明”炒米这一项,就值得大书特书。
限于整个时代的陈旧观念,中原和江南地区的旧式军队,包括最精锐的后周禁军,在机动作战时的干粮,都是难以下咽,比石头还硬的胡饼(糠面大饼)。
士兵吃不饱,体力不济,别说打仗了,就算是行军,掉队的也非常之多。
也只有李中易的这支另类的乡军,可以在行军过程中,吃上比较爽口的干粮(炒米)。
至于,北方草原的契丹人,他们在没有高度汉化之前,仅仅依靠所携带的羊群和牛群,就可以很方便的填饱肚子。
再加上换乘马的大量存在,所以,建国初期的契丹人,其机动作战的能力非常强。
等到北宋丢掉产马的河套地区之后,契丹人,包括后来的女真人,因为垄断了稀缺的战马资源,从而奠定了对两宋的长期战略优势。
后世的抗美援朝战争时期,志愿军部队穿插包围美韩联军的时候,兜里装的正是炒米,而且是七天的量,这就大大的增加了穿插部队的机动性。
在扔掉没用的累赘物品之后,乡军拔营启程的度,明显加快。
趁着部队正在整装的机会,李中易命令火夫们,架起大锅,抓紧时间烧开水。
折腾了一个时辰后,水囊里补足了凉白开的乡军们,再次上路。
高梁寨,位于八百里秦川的中麓,正好卡在从成州东进的咽喉要道之上,距离河池县城,距离大约一百二十多里。其中,平路有七十多里,山路约为五十里。
按照这个时代普遍的行军规律,平原地区3o-4o里/天,山区1o-15里/天,李廷圭限令李中易赶到高梁择驻防,显然是在故意刁难他。
不过,李中易麾下的乡军,却是这个时代的另类。由猎人和山民组成的乡军,无论脚力、体力还是耐力,本就越常人很多。
因为胆小的缘故,李中易为了方便逃命,一直高度重视乡军的越野能力。
所以,行军到下午未时五刻(14:15分),乡军们已经赶到了固山脚下的山口。
出于安全的考虑,李中易和郭怀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大军原地休息,命令斥喉队进山搜索前进。
郭怀把斥喉队的队正——伍佰,叫到身前,仔细地叮嘱了需要注意的事项,末了,又嘱咐说:“你的人,千万不要挤到一起,要尽可能的撒远一点,只要听得见彼此之间的竹哨声,就可以了。另外,沿途每半里路,必须留下两个骑兵。万一有警讯,大家可以接力跑回来告警。
伍佰大声答应着,转身欲走,李中易又叫住了他,补充说:“每人带上两只竹哨备用。如果,敌军很多,来不及悄悄的跑回来送消息,就吹出长声,让后方的斥喉知道有大警。然后,你们就撒开脚丫子,往大山里逃命,别硬往山口来送死,明白么?”
伍佰楞了一下,他居然红了眼圈,低着头闷声说:“香帅放心,小人但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叫弟兄们中了敌军的埋伏。”
这些斥喉原本就是从山区猎人里边,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他们来说,进入这片秦川大山,就等于是虎归山林,龙游大海,恐怕比对自家婆娘的身体,还要熟悉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