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知府黄梦元的话语犹在耳边,东路贼兵已经进入了山东,便是说朝廷派徐延德率军剿灭东路贼兵的计划已告失败,山东再往南,都是大明朝兵力薄弱之所,到了江淮一带人口众多不说还是富庶的鱼米之地,对贼兵的补给更为有利。
这倒也罢了,朝廷竟然推出什么什伍连坐之法,看似是为了警告百姓不得从贼,但宋楠却知道,大部分百姓都是被胁迫加入,胁迫之人还有可能逃离贼兵控制,朝廷下达了这个什伍连坐之法,那却是在宣布这些人的死刑,让他们没有了退路,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贼兵造反了。
什伍连坐,亦即是说,编为什伍保甲之民一旦有一户被逼从贼,其余的百姓或许无需贼兵逼迫也只能为了活命加入贼兵之列,否则官府便要以从贼之论而处,这是何等愚蠢的一个政策。
宋楠不知道朝中何人提出的这个政策,为何没人加以反对,任由正德颁布了这个条例,但他明白,如果不能尽快的禁止这项条例,本已逐渐恶劣的形势将更加的糜烂不堪。
次日天蒙蒙亮,宋楠便率众出城,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再也不在沿途州府驻足,一日一夜的狂奔,终于于九月十七清晨抵达京城。
京城中一切如故,百姓们熙熙攘攘的在街头涌动,好像并不知道大明朝正经历一场巨大的劫难,宋楠吩咐众人各自回衙门,自己来不及回府便直接进宫。
此时刚近巳时,正德刚刚宣布散朝,众大臣们还在躬身等候正德行往偏殿才敢退出,猛然间,听见殿外有人高喊:“皇上,且慢退朝,臣宋楠有奏。”
正德和群臣尽皆愕然,但见宋楠快步从殿外台阶上跑来,直接冲入殿内,正德忙回转身愕然道:“宋楠,你何时回京了?”
宋楠施礼,喘匀了气道:“皇上,臣疾行四日,刚刚回京。”
正德道:“辛苦了,怎不回府歇息一日?”
宋楠道:“歇不得,臣有要事禀报。”
正德道:“是不是贼兵从安肃突围的消息?朕已经知道了,谷大用已经命人前来禀报的情形,这件事虽然你有过错,但毕竟是贼兵太过狡猾,朕不会责怪你的。”
宋楠皱眉道:“皇上此话何意?难道说谷大用将此过错归咎于我不成?”
正德抚慰道:“朕已经说了,朕不会怪你。”
宋楠静静道:“臣倒想知道,谷大用是如何奏议此事的。”
正德看了看宋楠,举步回座道:“好吧,既然你有事要奏,今日早朝便延时,宋楠,你有何事奏上?”
宋楠冷声道:“臣现在只想知道,谷大用是如何上奏贼兵突围之事的。”
正德皱眉心道:朕给你在群臣面前留面子,你非要问,朕都说了不怪你了,这宋楠还真是犟的很。
正德叹了口气,摆摆手,脸色有些清瘦的刘瑾缓缓站了出来。
“宋楠,谷大用上奏说,你私自从保定府抽调一千兵马守新安县,以至于保定府兵马空虚,贼兵裹挟百姓前去攻打,逼得紫荆卫大军不得不救,从而让贼兵连夜脱逃;是也不是?”
宋楠脸色白,牙齿将下唇咬出一排印记,大笑连声。
刘瑾皱眉道:“宋楠,这是朝堂之上,岂可作此狂态。”
宋楠喝道:“闭上你的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宋楠一语既出,堂上一片震惊,当堂呵斥刘瑾,近年来还没有一人敢如此。
正德瞠目结舌,刘瑾脸色剧变,英国公皱眉摇头,杨廷和唇边带笑漠然以对,堂上形色人物,神态各异,心情也各异,唯有一点是相同的,都巴望着看堂上这一场龙虎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