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伙子们齐声高喊:“老排开排喽。”
这时,缆绳解开,老排猛地一晃,冲进了江水之中。排伙子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时刻注意着脚下的木排,以便随时应付突然发生的排晃。木排渐渐地来到了江的中央,在冰冷的浪尖上起伏着,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寒雾弥漫的江上。
江边的众人,看着远去的木排,各自怅然。“但愿老把头保佑,让他们顺顺当当的回来吧。”
孙长海稳稳当当的站在排首,两只胳膊用力的别住舵把。等到木排进入江中,渐渐稳当了之后,他就把傻绳拴在了排定上面。然后朝后面喊道:“上香。”
后面的正松听见了,立即将造就准备好的粗香点燃,并排三堆香。
这时,孙长海高声喊道:“山神爷,老把头,俺们恭敬你了。这一趟跑南海,要闯过九九八十一个哨口,求你保佑俺们平平安安吧。”
这时,所有木排上的排伙子们,全都朝着刚刚离开的方向跪下。等到孙长海的话音刚落,大家一起磕头,然后才起来,继续工作。
站在排尾的一个人,大概四十来岁了,这时扯开嗓子唱了起来,“南流水,通黄海,鸭绿江上放大排。闯过险滩八十一道哨口,绕走一百六十道甩弯。为生计,不图财,受尽人间苦中苦,哥们一定要活着回来,活着啊,回来。”
这个人,叫做李庆祥,也是个常年在山场子水场子混的人。他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走到哪就混到哪。挣了钱,就出去喝酒听戏逛窑子,没钱了,就回到山场子放木头。这辈子,也就这么混着了。可是他的水性好,放排时间也长,这鸭绿江的各个哨口,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水深,哪里水浅。钱明远十分的敬重他,所以这次将他请上了木排。
云雪站在木排之上,很快的就适应了这种颠簸起伏的状态。以前虽然是听说过,可是毕竟没能亲身体验,如今才算是有些明白了。
他们这一趟放排,因为木头多,所以扎成了前后将近二十个木排。头排最大,木头都是按燕子尾巴的形状扎起来的,越到后面越宽。
这扎木排,分成两种,一种是硬穿,一种是软穿。硬穿的,就是用一根长木头横在木排的上面,然后用大号的扒锔子,跨在横木的上头钉好,这样,十分的结实。软穿,那就是用榆树或者是臭李子的枝条,穿进早就打好的眼儿里,或者是砍出来的木耳子上。将木头缠绕在一起。春天饱含着浆水的榆树和臭李子枝条,柔韧结实,拧成了麻花绳一样的枝条,将木排结结实实的捆扎在了一起。
一般的木排,这两种方式都用,前面的和边上的,用硬穿,中间的和排尾,用软穿。一排的木头,要粗细都差不多,统一都是小头朝前才行的,要不然,这些木头是捆不到一起去的。
他们这一批木排,数量很多,所以上排的排伙子也多。但是一般的,都是原本山场子里头的那些人,也有几个,云雪没有见过,想来是后找的。钱明远为了照顾云雪,让她和正松一起,在中间的位置上,这样前面万一有事,也不至于伤了他们。
木排顺着江水向下漂去,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此时刚刚四月,山上的树还没有完全放绿,小小的叶子,吐露出嫩绿或鹅黄的颜色,倒是娇嫩的很。
初春的鸭绿江,江水碧绿清澈,真的犹如雄鸭头顶的绿色。木排行走在一江碧水之中,若是忽略了其中的危险,倒是真的有些诗情画意。
“李叔,你说这鸭绿江,为啥叫这么个名儿啊?那江水咋就会是绿色的呢?”一个小伙子正好和李庆祥在同一张排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叫赵山,今年头一回上排,是个初把儿,所以很多东西都不太懂,十分有兴趣的问李庆祥。
李庆祥看了看小伙子,哈哈笑了起来,“我不能跟你说啊,要是说了,你还不得想仙女,睡不着觉了?”
这下子,更是把赵山的兴趣给勾出来了,他瞪着眼睛,盯着李庆祥不放,“李大叔,你就跟我说说呗,倒是是为啥啊?”
前面也有几个头一次上排的初把儿,听见了后头的谈话,就连蹦带跳的过来,“对啊,李叔,你就给我们讲讲呗。”
“相传啊,这鸭绿江呢,发源于长白山山上,山顶有一池天水,名叫天池。传说那里是仙女沐浴的地方,有一次呢,一个仙女穿了一件绿色的衣裙,她洗完澡之后,就把衣服也洗了。结果啊,那衣服掉了颜色,就把天池的水也给染绿了。那天池水流了出来,就成了鸭绿江,所以这鸭绿江的水,就是绿色的了。”李庆祥摇头晃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