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看着陈广汉一行,此刻他外表虽安然镇定但也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疲惫,这会儿他虽站着未动,但仍是感动右腹有血隐隐的透出来,他挽了挽袖子将那血迹遮住,然后望向陈广汉。
陈广汉也看着他,虽然曾是他的旧属,但他却从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瞧过,那男子面容清淡那双眼眸温润平和,仿佛包容了一切,又似有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就这般轻轻浅浅的挂在他淡笑着的嘴角,这样的人,烟尘沾染不了他的心绪,万物皆在心,万物又皆失于心。
他是看不透他的,就如他看不透这样的局。
双方便这样僵持着,直到葛桧带了人回来,“将军,村子里果然没有一个北燕军,摸进去死寂死寂的,各街各巷全被挖了一个一个大坑,我们的马是万不能进入只能步行,还有昨日里被擒的兄弟们都被绑在村子中央,口中塞了布条,却没有人看守,我恐其中有诈,不敢贸然营救,所以速来向将军禀告。”
“这就怪了,难道真是唱的‘空城计’?”陈广汉踱着步子撑着腰,思索不出所以然,偶尔驻足听闻远处金戈铁马之声,在空气中隐隐回响,连那风都是微凉微凉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攻还是不攻?”葛桧悄声问。
“你有没有什么意见?”陈广汉转身问葛桧。
“将军,咱们得想一个稳妥之计。”葛桧向着陈广汉凑过身去,声音压得低低的,“若这宁越有诈,我们攻进去岂不自寻死路?若是没有诈,我们到了午时再攻也不迟,而午时……”葛桧指了指远处,鬼鬼祟祟道,“而午时那边的战事必定有了结果,若是那边赢了我们便攻,即使有诈那边也会有所支援咱们也不会孤军奋战,若是没赢,我们攻了还有屁用,还不如随即撤军做个顺水人情,也好为自己谋条退路啊……要知这夺宫之罪可是……大家都逃不了。”葛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惊得陈广汉颤了一颤,本来此次便因利益关系被阙连安拐了进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这条道,现在闻听葛桧之言确有道理,无疑是指了一条生路啊。
“那咱就这样围着?”陈广汉阴阴一笑。
“那咱就这样围着。”葛桧点了点头。
当然陈广汉与葛桧的暗中相商的画面自然落入了宁越与须臾的眼里,两人相对笑了笑。
“丞相大人好定力,以一己之躯便挡了他三千兵马,实让我大开眼界啊。”须臾几乎站在格子间顶部的边缘,忽然折返过身极为豪放地伸出一手就拍向宁越的肩头哈哈大笑道。
“这还是仰仗公子给我壮胆,今日有公子在便有如虎添翼,他们定当忌惮我俩大难当头还能举杯对饮,疑心这村中有诈才会迟迟不攻,所以今天咱们攻的不是‘阵’,而攻的是‘心’”。宁越说着,只觉喉头鲜血一涌已涌入口中,但他勉力一吞又把那口血硬生生吞到了肚子里,这会儿他当真是拚了性命在硬生生地抗,今日他所要扛的无非就是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太阳一点一点的上升,而宁越衣服上的血迹也一点一点的浓烈,到最后几乎是须臾抓着他的手挡在他的前面以作掩饰,方才能去熬一熬时间。
几乎到了午时,那边的嘶杀声突然大了起来,战场也扩散开来如有向这边漫延的趋势,那火光中的搏杀极为激烈因为烟尘之气渐渐遮掩了半个天空,看到这宁越突然就放心了,那抹开的一点笑里带着凄婉如花一般开放便又垂败,身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围困格子村的陈广汉及众人向着远处一看,当即人人噤声只在肚里暗暗猜测,“看来北燕的援军来了,咱们是败了,败了……”那身影俱皆颓颓然然的,苍白色的脸与那远处火光交缠在一处,如是临死前听到死神的诏唤。
又是一场大梦,好半晌苏长宁闭着的眼睛才重睁开,她想起刚才的梦,他与她的马儿紧紧靠在一起两人在马上的身形也依偎在一起,两个人却都没有说话四周也安安静静的,只有那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可这终究是梦啊,连做的梦都如此短暂,她盯着那飘飘扬扬的帷幔,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悯,只听她用喉里发出的声音道:“大概,也就只能是一场梦了。”
“殊小姐你醒了。”歌埙声音轻轻脆脆的如是银铃儿一般,敲着长宁的心神让她彻彻底底的从梦里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只觉得浑身乏力馈痛,但她并非娇贵之躯这伤着伤着也就习惯了,她想起那日晚上的恶斗大概是用尽了她生平的力气,所以才会躺着连坐起来都觉得困难。
“歌埙,可知我睡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