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的空气瞬间冷凝起来。
偌大的前厅中坐满了人,却安静的,几乎能听得到屋外落雪的声音。
前一刻还沉吟带笑的脸色霎时间僵硬无比,看着李景毓拍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纸货真价实的婚书,顾延庚黑沉着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似是不经意般地瞟一眼站在面前不远处的顾白羽,将她那波澜不惊的神情落在眼中,顾延庚的心里顷刻间便涌上对她的无尽愤怒。
将抉择的权利推给她,顾延庚不仅仅是想要摆脱承担得罪某一方面的责任,更是想要借着顾白羽自己的意愿这一借口,将事先与李景毓结定的婚约就此作罢。
——顾白羽自己不愿意,无论是李景毓还是他自己,都不好出手逼迫,尤其是顶着三皇子身份的李景毓。
否则这话若是传扬了出去,罔顾顾白羽真实冤枉而要将她强行娶进皇子府的李景毓,与那些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地痞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是为了顾及着所谓的“皇家体统”,从顾白羽口中说出来的拒绝话语,李景毓也得认栽似的收回那一纸婚约。
然而他的算盘却尽数落了空。
怒意满满的眼眸再也掩饰不住地紧紧盯着顾白羽,沉吟片刻,面对着一纸婚书的顾延庚,只得无奈地开口说道:
“三皇子,您先别急,老夫既然与您定下了这一纸婚书,就定然不会反悔。
只不过苏宰相和苏侍郎毕竟是走的极为正式的三媒六聘,而您,说实话,即便您贵为皇子,也总得有当今皇上的一封手谕,才算正经地向我们顾家提亲。
但您与老夫约定这一纸婚书之后,却迟迟没有请来那一封手谕,甚至都未曾提起过这件亲事,老夫自然是不知道您的心思究竟是否有所改变。
所以,为了白羽的名誉和未来归宿着想,老夫考虑将白羽许给苏宰相之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眼下既然三皇子您还愿意认这门亲事,老夫自然是断没有毁约的道理。
只不过,”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顾延庚不愧是混战商场多年的老狐狸,片刻的出乎意料之外的怔愣之后,便立刻能将话说得顺风顺水,并且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当今皇上的那一封手谕,还请您能尽快。毕竟我家白羽到了待嫁的年纪。
而且说实话,我这个嫡长女自己也是十里八乡的名气不小,上门提亲的人,不说踏破了顾家大宅的门槛,也总是接连不断。
您若是总这么拖着不肯给个皇上手谕将婚事最终定下来,老夫可真是要斗胆说一句了,您这就真的有点儿欺负人了。”
黑沉着的脸色在最后一句话音刚刚落地的瞬间,变得微微有些严肃,顾延庚一番话说下来,将他那老谋深算的性子,尽显无疑。
话语中反复地提及皇上那一封手谕才能最后将他与顾白羽的婚事敲定下来,既没有驳了李景毓的面子,又给苏家留足了余地。
这样的老狐狸,倒真是快要成精了。
“顾伯父说的是,这点是晚辈疏忽了,景毓总是觉得,自己同羽儿的婚事已经获得了您的许可,便有点儿飘飘然的忘乎所以。
再加上我的性子一向不羁礼节,却没有太多地考虑到羽儿的名誉,这一点,着实是景毓怠慢了。
今日回宫,景毓就立刻去请父皇下一封手谕,然后再来向顾伯父您和羽儿请罪。”
既然顾延庚颇有眼色的给了自己台阶,李景毓自然是顺着便走了下来,俊美的脸上重新浮现起惯常所有的慵懒和纨绔,狭长的凤目却是调转了方向,看着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的苏墨轩,道:
“先来后到?”
四个字简简单单,却充满了无尽地挑衅,李景毓看着面色骤然冰冷起来的苏墨轩,俊美容颜上的挑衅之色尚在,心中却是蓦地一沉。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好预感油然而生,李景毓看着沉默不语的苏墨轩,一时之间,脸上的笑容竟是有些僵硬。
“既然顾家与景毓已经有婚约在先,墨轩,大兴王朝的规矩礼数为先,我们就还是先回去吧。”
同样觉察到了自家儿子的异常反应,苏远堂虽然面色沉稳依旧,语气之中,却带了几分劝解和提醒。
大兴王朝的规矩礼数为先。
大兴王朝的将来和前途为先。
沉稳的眼眸看着自家儿子,苏远堂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就打算起身带着苏墨轩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