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阑皇朝乾宁三十三年春,罗煞在穿越七日后,首次进宫。
当时正值暮色四合,霞光万里,整座帝京笼罩在绚丽流彩之中。她一身破衣烂衫,满脸黑泥,跟着刚刚结交的大燕太子瑾,昂首挺胸地,进宫。
之所以昂首挺胸,是因为后颈处的刀伤疼得厉害,只能僵着脖子走路……
太子瑾回到自己的玉麟殿,便赶忙宣太医为罗煞诊治。好在刀伤不深,敷了药养上些时日就无碍了。太医走后,太子瑾披着厚厚的外氅,一边捧着碗喝姜汤,一边冲罗煞笑。
“师父……”
罗煞正捧着碗喝药,闻言,刚刚入口的药汁尽数喷在对面人的脸上。
“噗!”地一声,药汁四溅,罗煞与众宫人齐齐倒抽气。
最镇定的反而是被喷了药的太子瑾,只见他伸舌头在自己嘴边一舔,登时皱眉,“苦的。”
低头瞧了瞧手中的姜汤,已经被罗煞的那口药汁污了,他皱着眉吩咐宫人,“再去拿一碗来。”
等宫人都退了下去,罗煞腿一弯跪在地上,诚挚地道:“小民多谢太子殿下相救。”
太子瑾不耐烦地挠挠头,连连摆手,“快起来快起来!你不用谢我,这事情我也有错,若不是我拉着你拜师,又让你演示给我看,你也不会惹上那个晋王。再说我当时也是懵了,见晋王要砍你的头,竟愣住没第一时间赶去救你。还好后来救下了,不然我心中定然不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罗煞一愣,顺口道:“小民田荻。”
“田笛……天地?这名字倒是古怪。”
罗煞笑,再拜,“白天时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太子瑾见她长跪不起,不禁皱了眉,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我都说了不让你跪了,你行乞街头也从未向路人跪过,如今更是不用跪我。我既拜了你为师,从今后你在人前是我的伴读,人后便是我师父,不管人前人后,都无需再跪。”
罗煞诧异了,“师父?”
“是啊,你答应做我的师父教我偷东西的。”
罗煞无语,“你既然是大燕太子,为何要学这种手艺……”
“无聊,学着玩。”
太子瑾说着打量了一番罗煞的黑泥脸,“你要不要把脸洗一下?认识你好几天了,还从没见过你的真实面目。”
罗煞向后退了一步,歉然道:“小民长相粗鄙,不敢污了太子的眼。”
太子瑾撇了撇嘴,“你今天不让我看,明天还是要去文轩阁让众皇子太傅看的。如今我既说了你是我的伴读,那你以后就必须跟着我了。今日你得罪了晋王,也不知他会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说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了眼罗煞,笑道:“对了,我叫皇甫瑾,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明天见!”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罗煞被这话冷到,生生哆嗦了下。
长月当空,静夜寂寂。
罗煞坐在自己窗棂上对月长叹,迎风长吁。
穿到这异世七日,她差点死了两次。一次是刘府遇袭,一次是晋王砍刀,现在想来,仍觉惊悸。
古代,果然不是好混的。
原先她还以为可以在嫁入刘府那夜偷些银子跑路,没想到刚教训完刘员外,她自己就栽了。罗煞的身份不敢再用,她只好化身小乞丐,以为可以凭着一双妙手活上个一年半载,没想到只七日,便差点掉了脑袋。
如今身处宫中,心情实在是轻松不起来。皇宫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这地方皇权集中,波云诡谲,杀人都不吐骨头的。她一介贱民,要想在宫中混,着实不易。
更何况她还得罪了那晋王殿下。
罗煞一想到那双寒澈森凉的眸,就从心底发憷。那人究竟是本性残忍,还是只针对自己?
夜风过,她猛地摇了摇头,纷乱无边。
那位瘟神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如今还是想想眼前的难题吧。
眼前,她不敢洗脸……
洗了这满脸的黑泥,便是那罗煞的黑黄三叉脸。如今三皇子宁王殿下还日日带着三法司的人在帝京中转悠,她这张罗煞脸一出世,岂不是会死得很爽?
正烦恼间,忽听门口一个轻响。
罗煞迅速地从窗棂上翻落,打开门四处望了望,月色如霜,花树扶疏,并无异样。
她皱眉,难道自己听错了?
带着满腔的疑惑回屋关门,刚转过身,目光便是一凝!
一灯如豆的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张人皮面具……
天阑皇都,文渊阁。
文渊阁自古就是天阑皇朝众皇子及朝中清贵子弟入读的地方,阁中的太傅讲师一般也都由朝中品德才行卓著的大臣担任,众学生跟着太傅学文识礼,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朝纲社论,治国经略,不胜枚举。
文渊阁建在宫中一处高地,视野开阔,轩昂壮丽。罗煞跟着皇甫瑾从玉麟殿一路行至文渊阁,早已被宫中巍峨华丽的景致震撼的没了言语,只略微低头,静静地走路。
两人刚一走进文渊阁大门,便立马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太子殿下,半月不见,很是想念啊!”
一个圆脸圆眼睛的锦衣公子哥,扬手向皇甫瑾打招呼。
皇甫瑾颔首示意,“老十一,你是不是又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