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事则话长,无事则话短。
自付平离开秦州府,一路西行,沿路还是以乞讨为生,手里的银子并不舍得乱花,留着以防不时之需。只是偶尔馋了,才买几个肉包子或者烧饼来吃,一是解馋,二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五六岁孩子的身体是需要营养的。
从四月底起,现在是八月初十,历时四个多月,一百三十多天,一路走一路打听,傍晚进这个叫槐集镇子的时候,又问了一下,人家告诉付平说,从这里往东南去十五里,就是翠屏山,山上有座三清道观。
心里合计了一下,如果现在去,走到怕是夜里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晚,顺便找个客栈,洗洗澡,洗洗衣服,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不说,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像个样子了。
付平找了个简陋的客栈,花了五十个钱要了个房间,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起个大早,花四个铜钱从包子铺里买了两个大肉包子,边吃边向翠屏山走去。
一路走着,付平不仅回忆起从上榆树村出来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发生的事情。
从昏睡前读的书里,付平看到很多出门在外的艰难,特别是孩子,不是碰上人牙子,就是碰到流氓恶少的。可是自己这一路虽说也有点波折,但是总的说来还是一路顺畅的。别说人牙子,以及恶棍了,就是在两个翟府里,也没有受到一丁点的虐待。一点都没有书里说的那么险恶。
付平心想,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那些书本就是为了耸人听闻、混淆视听才那样写的。不过拐卖人口的事情还是有的,那么这一路的平安只能归结为自己运气好了。
就这样边走边想,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到了翠屏山下。
翠屏山是一座东西走向的山脉的主峰,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山前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夹道都是高大的柏树,间或从柏树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松树、枫树、槐树等等。枫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变红,在松柏的青翠里,一团隐约的火红,特别显眼。
三清观在翠屏山的山顶,付平一边欣赏着山景,一边慢悠悠地走着。同时在心里已经想好,到了观里,就以找人为借口,先去找到上榆树村先生的父亲,然后再想下一步的事情。其实以找人为由进观,是付平自打决定来三清观时就想好的借口。
午时前到了三清殿门口。
并没有看到高大的牌坊,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道观。大门两侧的朱红色的木头柱子上,镌刻着一副金字对联:
钟敲月上馨息云归非仙岛莫非仙岛
鸟送春来风吹花去是人间不是人间
这个时空的景点是没有出售门票一说的,不过,门口也有一个值日的小道士。一袭道袍半新不旧,年龄十四五岁的样子。看到付平的时候,还故意向付平身后多看了几眼。估计是没有想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在确定仅付平一个人的时候,弯下身,看着付平的脸问:
“小哥儿从哪里来的呀?”
“从山下来。”
“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我家大人没来,我是来找人的。”
“你来找谁?”
“我找会木匠活的张道长。”
这个张道长,小道士还是真的知道,因为自从自己来到道观,观里一般的修补门窗什么的,从不从外面找人,都是张道长做。
“你认识张道长?”
“不认识,我爹去秦州府行商,碰到张道长老家的人,让给张道长传个话,因为今天我爹没有时间来,就让我来了。”
反正付平心里想,自己的确认识张道长的家人,也不全是谎言。等见了张道长的面,解释一下就行。
正在两人一问一答的时候,观里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来,不仅两鬓是花白的,连颌下五绺长须,以及从眼角垂下的长长的眉毛也是花白的。却长了一张毫无皱褶的,红润细腻婉如孩童的脸,走路平稳有力,丝毫不见老年人的龙钟之态。
付平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鹤发童颜。
老道士走过来,对那个小道士说:
“苍玉去通知苍云子观主,未时到飞云阁,另外收拾一个房间,给这位小哥儿住。收拾好后去飞云阁领小哥儿用午膳。去吧。”
苍玉疑惑地看看老道士,又看看付平,嘴里答应着去了。
“小哥儿跟我来。”
付平跟老道士进了三清观,沿着三清殿东侧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三清殿的后面,离三清殿十丈之外有一个阁楼,门楣上书三个大字“飞云阁”。估计这里就是老道士的清修之地了。
一直跟着老道士进了飞云阁,上了二楼,阁子四角四根木头立柱,柱子之间全部是木制的格子窗扇。因为时近正午,天气比较热,阁子背面的窗子开着,透过窗子,从窗外树木顶端的间隙里,可以隐约看到槐集镇的轮廓。
阁子靠东有张木塌,北窗下有张调机,上面有个香炉,现在并没有点香。调机上还有一柄浮尘。一件木质如意。
调机前放着四个蒲团,一看就是有些年代的旧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