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摊主们纷纷收摊离开。路能行盘点一下,今晚卖掉两条打底裤三个小内内四只棉文胸,净赚四十八块零五毛。他收拾收拾将货物绑在比自己还年长的28寸重磅自行车上,和鼠药叔打个招呼:“没人了,可以回喽。”
“哦哦,你先走吧”鼠药大叔眼睛睃着远方大桥那边。路能行不再停留将书塞在衣服里蹬腿上车。都是苦命人那,鼠药叔长得排骨似的偏偏喜欢骑肥马,卖鼠药挣两钱一半要上贡给洗头房。好在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申海下只角还有间房改房,比起自己可是强上百倍。。。。。
哐当一声巨响,路能行被身后一股力道撞得直往前冲,刹车皮捏死摩擦出胶糊味车子却停不下来,重重的撞在隔离栏上,连人带车在马路上滚作一堆。
一辆大众高尔夫神车斜停在隔离栏空档口,它刚才从非机动车道左转要进入机动车道,没在意路能行的自行车,把他给撞了。
原本行人廖廖的马路上忽拉拉的围上一群人,国人性喜围观的天性又一次得到证明。车主是个二十多的光头小年轻,表带般宽的大金链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兄弟,你说怎么办?我都转过来了你还从后面冲上来做啥?”大金链叼着牙签一脸不耐烦,仿佛坐在地上擦着鼻血的路能行是智商不足50的白痴人弹,刚刚对他的高尔夫进行了一次自杀性攻击。
路能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上倒不痛,就是鼻子流血了。“我在非机动车道,你是机动车,怎么在非机动车道上开。你看,自行车后轮都变形了。”路能行也不是刚出校门的雏。
“哎哟,碰到赤佬了。我路边起步当然要走一下非机道了。我车漆也擦掉一块了,补个漆都要好几百呢。”
围观众里有人喊一声:“报警好了。”大金链暴眼一瞪:“啥人啊?不要充老乱,再做声请你吃生活。”围观众沉默了。大金链得意的笑笑,从皮夹子里捻出两张红票子往路能行怀里一扔:“自行车换个钢圈,再买瓶紫药水涂涂,就这样了。兄弟,做人要识相,晓得哇?”说罢开车扬长而去。路能行拿着钱没有动,还有两天就要交房租,自己还差一百多呢,好在没有伤到什么。跟大金链报警公了,既费时又费力自己怎么去挣吃饭钱?
转眼间围观众作鸟兽散,路能行推着车回租住地去也。
路能行的窝是国际大都会申海市羊浦区靠黄浦江旁的一个老居民区公厕隔壁一间小平房,在路能行去年租住之前它是堆放马桶拖把的杂物间。进深可以直走六步,五米不到点,宽度能让人双手伸直做个广播操,也就两米吧。放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把自行车和货物放进来,杂物间就满了。
不过路能行却是十分满意,泥马,400元一个月的房租你在申海到哪里去租独门独户的房子?房东正是看公厕的胖大妈,额外的福利就是水电全免。
路能行每天早上八点起床,到公厕内洗漱一番,然后出门到小区门口早点摊上来两根掺洗衣粉的油条,一碗转基因的豆浆,吃完嘴一抹开始逛街。主要是在中介铺面上寻找小厂小公司的招聘信息。中午十二点回来,小电饭锅往拖线板上一插做点饭。当然,拖线板的插头永远插在公厕那边插座上的。下午睡一觉。三点左右整理出摊货物,带上晚饭出门寻找可以摆摊的地方。一直到十点左右收摊,打开虬江路淘的八手笔记本上网聊天看小说观摩岛国爱情生活动作片。在岛国女人一贯悲情的高呼----呀妈爹,,,已故已故。。。的荡气回肠声中,路能行每每熏陶到凌晨时分才有困意,这时他才拿着房东给配的公厕钥匙一通洗漱后上床挺尸睡觉。
路能行每星期总要花上三个半天去面试,这一年多起码也有二百多次应聘经历,却没有一次成功的。大概是蚤子多了头不痒,在第八十八次被拒绝后他再也不会脸红了。靠!他欣喜的发现自己终于练出来了,从一个刚进入社会的求职学生华丽转身成为一个社会人啦。按理说,只要没病没灾每天晚上摆内衣摊挣些小钱也能混着活下去,何必巴巴的去应试找虐呢?这和摆摊空隙别人都在吹牛打屁他却玩手游或捧一本旧书装逼应该有相通之处,这个费钱费鞋的不良爱好不过是在维护自己大学毕业生的最后一点念想罢了。
被撞成正方形的车轮使得自行车推起来十分沉重,这么晚了,只有明天才能找修车的换掉。路能行此时就象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一步步在挣命,浑没注意鼻子又在流血,涸湿了胸口里的那本《中华上下五千年》+《水浒传》合订本。疲惫中他在鼓励自己,明天起再不去应聘了,摆摊挣钱存起来,到时候自己也开个中介门市,这行当好挣钱,然后做大做强上市。到时候自己就是行业龙头老大,那几个骗自己钱的小中介公司肯定被自己兼并掉了,让他们失业。鸟人们找工作时,自己就介绍那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单位让他们哭去。自己每天早饭油条豆浆糍饭团都来两份,一份吃,另一份,,,,,,嗯,留着中午吃。
那股熟悉的漂白粉混和消毒水味飘到路能行的鼻子里,他笑了,到家了。把东西都腾进屋后,路能行幸福的一头栽到床上再无力动弹了,今天实在太累了。
几分钟后打鼾声如拉风箱般响起,路能行睡着了。时至子夜,一个吊丝悲哀的一天就要过去了。忽然,路能行的脸色变得分外狰狞,他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掐在自己脖子上,身体缩成红焖基围虾般,弹棉花般抽搐起来,好似恶鬼压身。路能行咽喉痉挛着吸不上气,看来车祸中被撞不象他想象的那样没受伤害。他犹如汪洋中的一条小船被折腾了许久,渐渐脸色泛青全身松软下来,在双手无力垂落的一刹那,他喉咙口膈出一口浊气眼角滴下两点清泪,身体慢慢挺直再也不动弹了。他,挂了。
路能行晃晃荡荡出了门,穿门而出的一刹那他还纳闷自己怎么会穿墙术呢。正摸不着头脑之际前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路能行”,他抬头一望,一黑一白两个虚蒙蒙的人影在向他招手,于是他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我们是黑白无常,你死了,跟我们到阴曹地府走一趟。”黑无常掏出一张警徽闪闪的派司在路能行眼前一晃,很有派头的说。白无常将铁链往路能行脖子上一挂,转头对黑无常笑道:“老黑,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个亮瞎眼的派司,和fbi一样一样的,告诉我,老子也弄一个去。”“还不是前两天让崔府君给做的,我可送了他两瓶茅台王子。”“哦,难怪这两天老崔上班总是半梦半醒的样子。茅台股票跌了一半,现在酒也便宜了吧?”“那是,不然凭我这点公务员死工资,还真舍不得送茅台。”“再降点我也囤几瓶,那东西可是硬通货。”
两地府公职人员在前面唠唠叨叨,路能行心头却是既惊且惧。按说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人生没做什么坏事,除了小学二年级在前桌毛丫书包里放过俩蛤蟆,初中时号召学雷锋将住在路东的老大娘硬扶到路西之外也没别的劣迹,怎么自己这么短命呢?他有心发问却开不了口,那白无常似有心灵感应,回头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我和黑哥专管拘人。有什么冤屈不平,见了十殿阎罗再说。我们的性质和铁路警察一样,各管各的一段。”“老白,罗嗦个啥,这小子仗着有两个小钱欺男霸女什么坏事没干过?今天又将一个福报深厚的九世善人给撞重伤了,他早就该死了。可怜那九世善人每次轮回都行善积德,本来在这一世,前二十多年受点挫折,后半辈子可是福泽深厚寿禄绵绵子孙满堂,却都给这小子毁了。”
什么状况,路能行觉得不对,自己根本没撞人,反倒是被撞的一方,他们拘错人了吧?
三鬼一路走过拥挤不堪的黄泉西路,来到一座诺大的城池,城头杵着三个金光闪闪led发光字----酆都城,原来真到了阴曹地府了啊。黑白无常带着路能行穿过第一个城门,来到第一殿前的预审室。黑无常让路能行解下裤带鞋带,道:“你就在这候着,等会自然有人来审问你。”路能行整肃心神,心里如翻江倒海般,琢磨等会儿怎样洗白自己的冤屈。不久,墙角的大喇叭里响起熟悉的数数声,“倒数五个字,五、四、三、二、一!有请大官人闪亮登场!”,喧闹声中,一架着老式黑框眼镜面色酡红呵欠连天的长衫老生往堂前一坐,叫道:“小的们,将无故撞人的路能行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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