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瓜爹一辈子没有坐过汽车,甚至连汽车都没有见过。初次坐进宫本的汽车里,把豆瓜爹吓得直打哆嗦。宫本特意让警卫坐在前排,他自己则跟豆瓜爹坐在一起。
汽车开动了,在矿区公路上颠簸,豆瓜爹好像腾云驾雾一般,一下子被弹得站了起来,头撞在了吉普车的帆布顶棚上边,宫本亲自将老人扶稳,告诉老人不必害怕,一定要将座位旁边的扶手抓紧。豆瓜爹盯住宫本在看,不相信日本鬼子能放他回去,肯定这鬼子在耍什么花招,不过豆瓜爹心里踏实,想他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中国穷老百姓对日本鬼子根本无用,即使把他浑身榨干,也榨不出四两油。
看着豆瓜爹渐渐地坐稳了,宫本假装关切地问道:“老人家,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豆瓜爹看宫本并没有敌意,于是老实回答:儿子出来帮郭麻子东渡,他不放心儿子,于是跟儿子一起出来,根本就想不到出来以后就回不去了。家里还有老婆和儿子媳妇在等他父子俩回家。
宫本说:“老人家,你不用害怕,我是真心对你好。看见你我就想起了我远在日本的老爸,大家都是娘生父母养的,谁不留恋家?我决心送你回家,只需要你给我们帮一个小忙”。
说话间已经到了洪福县城,一个日本兵拉开汽车门子,对宫本立正敬礼,豆瓜爹也一同下了汽车,那宫本用日语对旁边的下属嘀咕了几句,豆瓜爹被带到一间小屋子内,小屋子内的陈设简单而干净,看样子不像是审讯俘虏的地方,豆瓜爹心想,他光知道春种秋收,能帮日本人什么忙?反正既然来了就踏踏实实住下,日本人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估计他说出来的话对日本人用途不大。
停一会儿饭端上来了,豆瓜爹一看,有些吃食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转马沟煤矿到洪福县城少说也有一百多里路,汽车摇了一路,正好把肚子摇空,一桌子饭转瞬间让豆瓜爹一扫而光,一直吃得打起饱嗝。一个鬼子进来收拾饭桌,又给豆瓜爹泡了一杯香茶。豆瓜爹心想上一辈子积啥德了,遇到了这么些孝顺的鬼儿子,反正不管怎么说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看你龟孙子能在老汉身上使出什么花招!
吃完饭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饭又吃饱喝好,吃着吃着老汉心里开始发毛,这帮子龟孙子究竟想干啥?
快中午时分宫本进来了,询问老人晚上睡得可好?接着说:“咱们今天去一下黄河渡口,如果顺利的话你今天就能跟你的老婆重逢”。
豆瓜爹心想绝对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不过这一个多月来朝思暮想,不知道梦见了几次黄河,黄河对岸就是豆瓜爹的家乡,想到张大山临死前跟日本鬼子殊死搏斗的场景,能将这把老骨头葬在黄河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豆瓜爹咧嘴笑了一下,算作回答。早有吉普车在外边等着,豆瓜爹上了车,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坐上车也不怎么害怕。过了贤麻镇,转瞬间来到黄河渡口,看见河水变得浑浊,一泻千里的奔腾,仿佛在申述着什么。到了黄河岸边宫本才告诉豆瓜爹,郭麻子的队伍坚守了六七个昼夜,突然间全部失踪,这黄河岸边是不是还有什么暗道使得两岸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