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却在哀怨了——这碗怎么这么大,扒了半天还不见底?
筷尖忽然触及一点硬物,雪白的米饭浸润出一点浓郁的酱汁,君珂一怔,筷子一刨,刨出一块软糯晶莹的蜜汁参肚。
她筷子一僵。
这是荤菜,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埋在碗里的。
而且是在吃饭之前,就已经埋在了碗里。
他猜到她会埋头扒白饭。
他猜到梵因会给她布菜,但只能是素菜。
他猜到他如果布菜,她很可能拒绝,干脆给她大碗,填满米饭,从底层一层层给她布好了菜。
蜜汁参肚之下是软炸里脊,软炸里脊之下是杏花牛肉,杏花牛肉之下是脆骨黄鱼,鱼放在了最底层,那时候饭已经吃完,不用怕刺混在了米饭里卡了咽喉。
无比细腻深沉的心思。
君珂的手一颤,忽觉碗烫。
平日里觉得他心思可怕,然而如今这细密深沉的心思用在这样的情境之上,心中却竟然一酸。
这一霎似乎触摸到那些欲近不能,欲罢不得的苍凉。
触摸到他的强势之下,隐藏着的无奈和卑微。
那样的强势,只是因为,他知道会面对各种拒绝。
君珂觉得嗓子有些发堵,随便吃了几口,搁下碗,道:“我饱了。”
梵因没有说话,也轻轻搁碗,君珂看着他,笑道:“我以为大师不食人间烟火,不想居然还有同桌吃饭的机缘。”
“食也可,不食也可。”梵因轻轻道,“机缘从来就在那里,单看自己愿不愿意错过。”
“今日也是机缘。”君珂立即笑道,“或许许多年后,我因此被世人羡慕也未可知。这可是我生平大愿。”
梵因端坐不动,脸色越发透明,当真如玉一般,在暗处幽幽光辉。
沈梦沉停下酒杯,艳红的酒液在指间旋转如血。
半晌他淡淡道:“小珂,你最擅长的事,就是煞风景。”
君珂好像没听见这句话,看着窗外最后消逝的那一抹残阳,微笑叹息。
她道:“我生平有大愿,愿神僧内心圆满,修成正果。”
她道:“愿身边友朋兄弟,一生相伴顺遂,不必再经历生离死别,颠沛流离,得人间最广大有力保护。”
她道:“愿纳兰大仇得报,大业得成,帝陵葬成王夫妇,小郡主恢复健康,愿他失去亲人,最终却有更多亲人相伴。”
梵因端坐,窗外有风,可他连衣角都没拂动。
沈梦沉闭上眼睛,唇角一抹微微冷笑。
“皇后陛下心肠如铁,沈梦沉十分佩服。”半晌他轻轻一笑,“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疗伤了吗?”
君珂负手立在暗影里,“好。”
君珂和梵因第二日才从那座隐蔽的大宅出来,等他们出来时,云大小姐的比武招亲的日子已经过了,不过招亲并没有如愿举行,云涤尘重伤,昏迷不醒,根本不能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