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很多手机和平板电脑里都有一款软件,叫记事本。这种软件用起来挺方便的,把一天 小时分成了一小格一小格,你可以把每天要做的事儿都填进去,不管大事儿小事儿都不会忘记了。在使用这个软件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在没有电子记事本的时候,咱们可以用纸质的,但在没有文字的年代,人们又用什么样的方式记录生活呢?据说,他们的方法很简单:找根绳子,发生一件事情,就在绳子上打个结,防止自个儿给忘了。这就叫“结绳记事”。
问题是人生中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这结该怎么打呢?古书中是这样记载的:“结绳为约, 事大大其绳, 事小小其绳”,摊上大事儿了就打个大的结,不太重要的事儿一个小结就搞定了。再说了,上古初民哪像我们现代人这样多事儿,所谓的大事一般是大地震、大洪水、日全食、星辰陨落、部落战争等等。想想他们在灰飞烟灭、尸横遍野的大地上,惊魂未定地拿起绳子,郑重地打上一个结,告诉自己和后人“这是不能忘却的记忆”。
这一幕,就叫做“历史”。
后来,文字出现了,结绳渐渐成为一个死亡的符号体系。那些用苎麻、棉线或动物毛线编织的绳子早已随着岁月腐烂风化了。绳索或许串联过人类一部漫长的历史,但“专”的甲骨文“传”的甲骨文 它们毕竟不像青铜、玉石、龟甲那样耐久,我们如何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呢?
其实在许多出土的 乃至 万多年前的古陶器上,我们仍然可以看到绳索的纹样。陶片上凹凸不平的痕迹,记录着远古初民的心事,可惜我们已经无法解读了。结绳记事另一个证据则来自文字本身,它是甲骨文中“专家”的“专”字。 字的右边是一只手,左边是一截儿缠绕的绳子,绳索中间还有一个十字形的结。“专”就是用手拿着绳结的人。因为结绳虽说方便,但不容易表达意思,所以部落中就要推举记忆力最好、最公正无私的人负责打结并记住绳结的内容。从记忆者工作的特点就引申出了“专门”、“专一”、“专心”的意思。负责打结的人岁数渐渐大了,就得找一个年轻的接班人,把打了结的绳子“传递”给他,并把绳结里的故事向他“传授”,所以甲骨文中的“传”字 ,就是右边的一只手拿着绳结传给左边的那个小人儿。人类的记忆最早就是这样延绵的。
人们早已不需要结绳记事了,但“结”却留在了我们的文化里。每当我们要表达一种复杂纠缠的情感状态时,仍然会借助于“结”。 现代人的流行词汇里便有:情结、纠结、心结等等。宋代词人张先早就留下过这样的句子:“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台湾女诗人席慕容的那首《结绳记事》可以作为这首诗最好的注解:有些心情,一如那远古的初民绳结一个又一个的好好系起这样就可以独自在暗夜的洞穴里反复触摸回溯那些对我曾经非常重要的线索落日之前才忽然发现我与初民之间的相同清晨时为你打上的那一个结到了此刻仍然温柔地横梗在因为生活而逐渐粗糙了的心中纠缠的绳结是记忆,是历史,是心事,也是承诺。人生中还有一个美丽而庄重的结。在那个凤烛煌煌、流苏帐暖的夜晚,新婚的男女各自取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