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吹散了长发,疾行船只穿过两岸的山麓峡谷像是织机上的长梭飞得很快。层林尽染,水色如练,澄净的蓝天,朵白的云彩,呼吸着清凉的气息。
林熙菡顿时放松下来,哪怕胶州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她有太多的不舍,可是胶州是个伤心地,也是个糟心的地方。
林氏夫妇在这里过世了,多待一天,她的心就多痛一天,何况胶州有太多的人对她心情复杂,她留久了,耗尽了恩情,变成了痛恨。
不若回林家祖地,那里有避不开的算计,可这世上哪里有净土,留在哪里不一样,林家再差也是族人,至少为了体面,谋算她会斟酌一分,不会似薛夫人等人任意践踏,却无人顾忌。
“九妹,这是胶州巡南水师的鲨?舰?”林熙松惊呼打断林熙菡思路,“比族里海船快多了。”
“哼,少见多怪,见什么都是鲨?舰。”林熙杨见林熙松惊呼,嗤笑一声打开扇子摇一摇,讽刺道,“巡南水师的鲨?舰可是侦查巡防用的,个头较小,能载几个人就不错了,有这么大的侦查舰吗?早就被倭寇水贼发现了。”
“九妹见笑,六哥浅薄了。”林熙松不已为意,笑笑接着问,“六哥自小在内陆,苏州虽是水乡之地,但少有像海上这般大的船只。原先只听过鲨?舰日行百里犹如良驹,还不曾见过如九妹家的船这般快的。九妹还请告知一番,让你六哥也长个见识。”
林玉煊在世时,还身兼市舶司,市舶司管理胶州所有海上贸易,自然拥有大胤先进舰艇船只。
崔诗韵擅长搭理家业,林熙菡依稀记得市舶司以新换旧时,娘亲好似置办一批私产,其中就有类似的船只。
像这样快的舰艇,好似是最早期的龙尾翼,原是水师用来作战的驱逐舰,使用钢铁铸造双体船,排水高达上千吨,算是相当有创意的设计。
但是由于大胤制造局并不了解水师作战方式,船身制造过宽,过大,船身笨重,影响了整个舰艇的灵活性,动力不足,在实际海上战争中根本起不到作用,反而成为累赘。被水师提督扔到了市舶司,给市舶司用来做运输。
可这未曾改革的龙尾翼对于市舶司海上贸易来说又空间太小,船身太窄,承载货物量太少,不能进行长途运输,亦被弃之不用。
后来市舶司换新船,这批龙尾翼被暴弃,无海商认购,崔诗韵就捡漏,正巧用做家人出游的船只,挂在林玉煊夫妇私产名下。
林玉煊夫妇出游时经常使用类似的船只,林熙菡自然知道一二,可林熙松突然问,她却摸不准林熙松的意思。
林熙菡思虑片刻,疑问道,“六哥,没见过这船吗?”
“自然没见过,不然也不问九妹了。”林熙松答得快,又漫不经心,面上平淡,双眼却火热地看着林熙菡。
“这是船行租恁的船只,该是多见的啊?”林熙菡见林熙松的样子,心下更是揣测,故作天真道,“我年纪小,没出过远门,也是不认识船只。家中一向是安伯打理家务的,船亦是他租的船行的,我不识,若是认识,大概也只有安伯了。”
“我实在喜欢这船,行的着实快了点,若是知道了买上一艘用做游湖也是妙的。”林熙松听林熙菡说是船是租的船行的,心里有些失望,又是不甘心。
“噢,六哥若是感兴趣,我便唤了安伯问上一问,看是那家船行的,六哥也好去买上一艘。”林熙菡见状,大概猜出了林熙松的试探。
说罢,便唤丫鬟灵儿去寻了安伯。
林熙杨见林熙松一副巴不得再捞出些林氏夫妇产业的样子,嗤笑不已,“九妹,便是唤了安伯也是无益的。你六哥感兴趣的不是船,是船后的财神爷,得了这艘船,他也是半个财神爷了。”
林熙菡听了也不拆穿,故吃惊道,“船行生意真有这般好。”
林熙杨见小姑娘上套,心里得意两分,扇子摇得厉害,嘴上损起人来更厉害两分,越发寒碜林熙松,“怎的不厉害,就跟水匪没两样。水匪是杀人越货,得死人钱财,船老大也是算计死人钱财的。”
林熙菡捂着嘴,一副害怕的样子,“我们只是租船的,碍不着船老大了的。”
林熙菡样子有些逗乐了林熙杨,嘴上越发毒辣讽刺,气得林熙松脸色铁青,凸起的肚皮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挤出生硬的笑,故作听不懂。
林熙杨自来看不惯林熙松这等子贪财好利的却故作好人的样子,本是路边一喇叭花偏刷上白面装莲花,实在恶心人。故林熙松被他损得不行,却又发不得火的样子,更是痛快了七八分。
林熙松越是生气,林熙杨心里越是痛快,左看右看自家这个堂妹,越发顺眼,又和林熙菡说了几句逗趣的话,逗得小姑娘嘿嘿笑,也让林熙杨得意洋洋地耍起了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