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知一直跟随着倭人,直到他们来到温泉山庄附近,他看着那行人远远的往东行去,心中一缩,赶紧将左手食指弯曲着放到口中,用力吹出悠长而清响的哨音儿,唤来一只雪白的信鸽。
他拿出随身可用的西洋走珠笔和信纸,唰唰唰的几笔将自己的揣测写上,并没忘附上丰臻的行踪。信纸寄出,秦亦知便不敢再耽搁,他双腿一夹马肚,便催马前行赶上前去。他没有按照倭人的路线追去,而是返身侧行,绕开他们从后路包抄。
秦亦知来到距丰家山庄一里多地外的山脚下,那里有一座隐蔽在树林里的高门大院儿,那是丰府的产业,换句话讲,这山、这林、这院儿都是丰家的私产,只是知晓者甚少。丰大老爷接待秦亦知他们这行人安排的地方,就是这座山后面的庄园。眼下这些倭人如此这般鬼鬼祟祟,让秦亦知警惕起来。
这里的地形他很熟悉,丰大老爷曾经给过他们一份详尽的地图,秦亦知就是从其中一条暗道潜进宅院儿后花园的。
也是赶得巧了,就在他从假山那里藏身时,一队搬着火药的倭人经过,秦亦知悄悄尾随,这倒让他连猜带蒙地知道了这帮倭人的计划,原来他们是想于天明时分去炸山!那山里面有什么他很清楚,倭人却不明白,秦亦知想,这帮倭人恐是想把事情闹大,好让清廷派人插手去调查,届时他们才能浑水摸鱼。
秦亦知不可能放任他们的行为,但现在宅院已经被五十多个倭人偷占,炸药也有十来包,他只能等他们将炸药运到靠着山脚的仓库里,然后再行动。
他趁着仓库守门的一个倭人小解之际将其干掉,而自己则用倭人身上的佩刀引来另一个觉得不对劲儿的家伙,一并送他们见天皇。
秦亦知这边刚刚将火药销毁,仓库门口那边就闯进了十来个倭人。秦亦知反应敏捷,他快速抬枪便射,不待那些人反应过来,就让其中三四个家伙一命呜呼了。然而,枪膛中的子弹毕竟有限,一轮儿打完弹匣也就空了,那些倭人怎会给秦亦知装弹的时间,他们见机便一个个拿着刀冲了过去。
秦亦知也不和他们直接对击,只见他翻身一跃、借力踏壁,使出巧劲儿一个腾空飞身,便踩着那几人的脑袋转身来到架子后面。他抡起架子旁堆着的厚重的麻布袋,扔向反身追来的倭人,就那一下子,谁也没想到,竟然让麻袋和倭人一起把地上的石板砸了个大洞!五六个倭人就那么被砸到下面去了。唯一一个幸存的家伙也看傻了眼,秦亦知趁机快速解决掉他,又赶忙将子弹装好,这才跑到洞口儿往下瞧。
秦亦知刚刚装弹时,洞里面竟突然传出倭人撕心裂肺的痛吼,那音儿听着可不像只是被摔疼了的样子;倭人吼叫之后,紧跟着就是几声枪响。秦亦知琢磨那洞底肯定有人在,而且还不止一个。
尽管怀疑下面的人非敌也不一定是友,但秦亦知还是俯身往下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正见着丰臻丰三小姐一脸坚毅的将枪口对准他,并真的开枪射击了。那一瞬他像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没待他多想,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痛叫,接着就是一个人倒下去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竟是刚刚那个被他射“死”的人。那人倒地后抽搐几下便没了呼吸,手里却还紧紧地握着一柄弯刀。
秦亦知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再回头向下望去,看到的却是丰臻正定定的瞅着他,那小模样很像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
一眼相望,一望万年,此时没有人知道若干年后,又是如何的沧海桑田。
……
后续事件的处理变得简单多了,韩鹏彰效率很高,一宅院儿的倭人和叛徒一齐落网,至于后面韩鹏彰待如何处置,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倒是此时,韩鹏彰正抓耳挠腮的在妻子丰蕴身边转来转去,一副开口欲言却又噤声不语的滑稽模样。丰蕴看得心里都乐翻了,可表面上却和丈夫东拉西扯地谈着肚子里的孩儿。直到她看够了丈夫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才开口询问原因。而韩鹏彰见妻子终于肯给自己搭梯子下台,心中十分感激,忙将秦亦知的心思讲了出来。
丰蕴听了,思索半晌,直到韩鹏彰再度憋不住话时,才开口问:“这么说来,秦副将是对我妹妹有情意了?这……也太快了吧,才见过一面而已,原先不是不同意么?”
韩鹏彰知晓妻子会替小姨子鸣不平,只得耐心劝解:“夫人啊,就是我这个做姐夫的,也不知道自家妻妹是这般厉害,如此说来,那念同又怎会知晓呢?从那天的事情看,小姨子这干脆利索劲儿,是连很多男儿都比不得的!当初我手下那些兵,第一次对敌开枪时,还有好多人下不得手。谁想,小姨子却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性格,念同怎么能不惦记?”
丰蕴笑道:“好好儿的话,叫夫君说来,怎么听着这般别扭?”她说完又一叹,“不是我不愿意说和,只是自家妹子自家知,臻儿她就是个倔脾气,凡是拿定了的主意,甭管是谁也别想撼动半分!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留洋事宜,恐怕秦副将未必能如愿。”
她想想又道:“不如这样,夫君且与秦副将好好说清楚,我再去臻儿那里探探口风,若能成好事,便是最好;若不能,我再好好劝说一番,至于劝说之后,她听不听得,就非你我所能干涉了。”
韩鹏彰点头表示理解,他说:“当初是念同不弄清楚就拒绝了,如今小姨子若因此而不快,为难一下,也情有可原。但是……夫人还是好好劝说劝说,别的我这做姐夫的不好保证,但念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本事绝对一等一的好,夫人定要劝劝小姨子,让她莫要因一时赌气就把大好的姻缘给错过了,若是当真错过,那可就真是可惜的很了。”
丰蕴摇头道:“夫君啊,你还是不明白。我这做姐姐的现在就敢保证,臻儿绝对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赌气什么的,那就不是她的做派!……也就是因此,我才担心,她所决定的事儿,大都是她经过仔细思考推演后才做出的,一旦决定了就再难改变。”
说着,丰蕴一叹,她扶着后腰起身:“罢了,我还是亲自去她那里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