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将倾,是选择以死殉国,同这巍峨了数百年如今腐朽之势已成的王朝一道消亡,还是审时度势留住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留住漓江剩下的两万守军的性命,漓江县丞孙晋选择了后者。
他既识时务,让开了道路,何梦锦也不客气,当下也不浪费片刻的时间,率领着靖军直奔向大汉王朝的核心所在,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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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京都不到二十里的某处官道,行驶着另外一支队伍,其中有黑色的重甲,有黑色的轻骑,各个人物身遭的气场都十足的强大,随便挑出一个,也是战场上以一当百的精锐。
各色兵种人数加起来,不少于十万人。
不同于何梦锦领着的靖军一路疾行,这一路人马却走的很轻松,不疾不徐。
在队伍的前面,有一架车辇尤为惹人注目,黑楠木车身,雕刻草木花石,花草皆为金叶,宝石花心,马车质地用料不是奢华的金玉,但却只有一份低调的高贵与威仪的,贺兰珏的车驾。
天色微亮,晨间的第一抹光亮透过时不时被风掀起的一角帘子打在他的侧脸上,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的美。
斯人如玉,当世无双。
一时间,看呆了打帘进来的将领,陈崇。
他是在郑奇死后被贺兰珏提拔起来的,之前并没有伴随在贺兰珏身侧,因此对贺兰珏同何梦锦的渊源并不知情,见今日全军这般的行进速度,即便是对着贺兰珏有着五体投地的崇拜,他也不免有些
担忧,是以才会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公子?”
即使他已然称王,但部下偶尔仍旧这样称呼他,公子。
这一声公子,比那冰冰冷冷规规矩矩的广平王爷一称呼,更多了几分推心置腹的尊崇和膜拜在里面。
贺兰珏随意且慵懒的半枕着头靠在软榻上,目光落在对面,空无一人的另一张软榻,在听到陈崇的声音,他才似从某种思绪里抽离,微微转动了一下他那比琉璃都光彩夺目的眸子,看了过来,示意
他继续。
得了许可,陈崇长吁了一口气,才终于将这几日压在他心头的困惑一股脑倒了出来:“公子,属下不明白,以我们目前的形势,完全可以一举踏平京都,将整个帝都的皇权粉碎,如今,靖军兵临京都城下,我们却还要这样不紧不慢的步调前去……要知道落后了一步的话……虽然天下大局已定,公子胜劵在握,这天下也迟早是公子掌中之物,但若我们赶赴及时,大可省去很多心思。”
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中,有条不成名的规矩,立足京都者为皇。
陈崇的这一担忧,自然是因为害怕何梦锦领先一步占据京都,虽然那少年打着清君侧替靖王报仇的旗号,暂时也没看出其包揽天下的野心,但利欲之心谁能说的准呢?到时候情势对公子自然不妙,公子要取得天下并顺理成章的登上九鼎,虽然也胜劵在握,却也还要再一番征战,而今,京都在望,只需公子一声令下,他们甚至还可以比靖军快赶在他们到达之前赶到京都并一举拿下京都,省下了不少麻烦。
但偏生让他不解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子却下令全军跟随着他的车辇前进,而他的车辇,莫说快马加鞭,就是比寻常时候,也慢了一程。
贺兰珏本半垂着的眼眸,在听到陈崇的这句话的时候,再度转首看向那个空荡荡的软榻,一时间那华光潋滟的眸子里写满了黯然神伤的失落。
见他神色有些不同于寻常那般从容雍容,陈崇心头一紧,自知失言问了自己不该问的东西,他当即很有眼色的低头行礼就要退下,却不料,本来以为不会回答的贺兰珏却幽幽开口道:“胜券在握吗?”
“不,你错了,在很早以前,我就输了,彻彻底底。”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玉石抨击的质地,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但此时听在陈崇耳里,却少了几分平日里俯瞰天下的威仪与压迫,多了几分无奈和落寞。
说这话的时候,贺兰珏眉头深锁,卸去了他一贯从容优雅泰山崩定不变色的面具,一抹痛苦之色便那般明显且真实的展现在他绝世的容颜上。
那样的公子,陈崇还是第一次见,因为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看错了,他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再看的时候,贺兰珏已经恢复了亘古的从容自若的神情。
一切仿佛也只是幻觉。
陈崇心头惴惴不安,真的是幻觉吗?
……
从漓江城到京都,也不过半日功夫,待得何梦锦率领着八万靖军抵达京都城下的时候,东方才刚刚露出了鱼肚白。
城头上的守军们打着呵欠睁着惺忪的睡眼不经意的朝城头下瞥去,看到眼下那如漆黑如墨云一般汹涌而来的铁甲军队时候,齐齐惊掉了下巴。
接着,京都的城头上响起了连天的战斗号角声,响彻了整个皇都,给了还在睡梦中的京都百姓一记惊雷。
待得何梦锦抵达城头之下,京都的守卫已经做好了戒备,高高的城头上,站满了弓箭手,那冰冷铁血箭雨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目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