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捂着脸,想哭又不敢哭,牙齿咬着下唇,小脸儿一半是白,一半已是红肿了。
琉璃暗中叹气,一面替她心疼,一面又替她不值。蕊儿到底还不如翠莹油滑,余氏此番来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寻麻烦,她还敢触霉头,不是自讨苦吃么?
余氏道:“李嬷嬷,告诉她为什么挨打,也让在场的都长长记性!”
李嬷嬷躬身称了声是,转头朝下方哼道:“跟主母回话的时候你竟敢抬头,眼里还有尊卑吗!这还是大夫人仁慈,不然赏你十个巴掌都是轻的!”
蕊儿终于哭出来,眼泪一颗接一颗吧答掉下地。琉璃道:“蕊儿还不快向夫人谢恩?”
蕊儿顿了顿,和着眼泪应了声是,伏地叩首:“奴婢谢夫人开恩,往后再不敢对主子不敬。”
余氏眼角溜了她一眼,道:“起来吧!”
甜儿翠莹她似乎都没打算惊动,待蕊儿爬起来退开,她也站起来:“李嬷嬷原先是侍候过先大姑奶奶的,也侍候过先大姑奶奶的姑娘,在闺训上很有一套,往后这里就交给李嬷嬷了,若有不听话的,李嬷嬷只管来回我便是!”
“奴婢遵命!”
余氏走后,屋里几个人面对突然而来的这么一尊神,都有些手足无措。翠莹老奸巨滑,这会儿自然挑尽远处呆着,甜儿没有见琉璃没有发话,怕步蕊儿后尘,也不敢坐。蕊儿便不用说了,生怕呼吸声大了点都招来不是,更是屏气噤声,如同木头桩子。
琉璃看了半日,只得自己站出来,道:“甜儿该去拿早饭了罢?还杵着做什么?蕊儿去把空着的耳房收拾出来,让嬷嬷住下。翠莹快去倒茶来!”
几个人立时如鸟兽散,倒是走在最后的蕊儿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琉璃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回头笑着对李嬷嬷:“嬷嬷请上坐。”
李嬷嬷垂着眼皮儿,走到屋里唯一一张鸡翅木吉祥如意雕花圈椅上坐下,两臂搭上扶手,扯了扯绷紧的一张脸道:“九姑娘既要我坐,我就不客气了。老太太唤老奴来侍候姑娘,是我为奴的本分,也是姑娘的福分,有几句丑话说在前头,姑娘也须得听着才好。”
琉璃这时已在窗台下绣花绷子旁一张交椅上坐下,听闻此话连忙颌首:“嬷嬷请说!”
翠莹捧茶进来,李嬷嬷把茶接过,先自啜了一口,然后指着这茶:“这哪是人喝的茶!”一生气将茶盅掼在书案上。琉璃连忙安抚:“嬷嬷息怒!咱们屋里喝的就是这种茶。您要喝不惯,我给您上点白开水?”
这茶是库房里领来的,都是些比胡椒面还细的茶叶沫子,琉璃平日有自己的私房茶,屋里又从未有来过客,自然不予理会,这会子翠莹拿这茶叶面出来招待也就顺理成章了。
但是跟茶叶沫子比起来,白开水简直太糟践人了。李嬷嬷仗着老太太威风,平日自然不缺好茶,这会儿往四壁溜了一圈,除了一张红木大床及屁股底下这张椅子稍值点钱,也再寻不出一两样看得过眼的物什,便琢磨着这里头兴许真没什么好茶。
这一大早赶过来吃了一路冷风,也确实需要杯热茶暖暖身子,于是就又默不作声把茶端起来,皱紧眉喝了两口。
琉璃余光瞅着,两手搭在膝盖坐得笔直。
李嬷嬷放了茶,又用回了先前语态,慢悠悠道:“接着方才的话说。我听说九姑娘原先是在府外长大的,骨子里想是学透了那些三教九流的玩意儿,所以连五姑娘都敢打。冒犯长姐那是什么罪?那是以下犯上!五姑娘是嫡出小姐,你只是个庶出,你冲撞她就是尊卑不分!还有我听说你连三少爷的奶妈都打了,你这不是藐视大夫人和三少爷的尊严吗?!”
到这里她再喝口茶叶面儿,啐掉沾上唇的渣滓,又继续道:“亏得大夫人大度宽容,也就不计较了,要按规矩来,你这起码都要到佛堂跪上个三天三夜!咱们何府是什么地方,是京中二品贵胄!咱们府上可容不得人撒野!所以说,老爷夫人让请教引嬷嬷,完全是为了你好,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九姑娘可要珍惜配合。”
琉璃听完,长久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夫人和嬷嬷的心意,我全领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琉璃没打算跟她正面起冲突,早知道当这个庶女日子过的一定不会安生,这个李嬷嬷不过是才开始而已。总而言之她说什么她都且听着,总不会再给她扣个冒犯的帽子罢?
没多久甜儿拎了饭来,蕊儿摆好碗筷,琉璃见李嬷嬷仍坐着未动,便道:“嬷嬷一起吃吧。”李嬷嬷踩着话尾起身过来:“那怎么好意思。”蕊儿便又添了一副碗筷。
素日大厨房分饭,是三个丫鬟共有一大份,琉璃另单独一份,堪堪够她一个人吃。如今李嬷嬷上了桌,甜儿便将属于她的那份挑出来摆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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