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见淑华坐在妆台前出神,不免进来道:“还在为日间那事着恼?”
淑华摇摇头,悠悠叹了口气。
梁氏可少见女儿这般。于是道:“那是为什么?”
淑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道:“进宫真的有那么好么?”
梁氏一怔,“进宫当然好了!做了娘娘,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要说万一生个皇子,你这辈子就稳坐了江山,就说吃穿用度,那也是我们无法企及的。”
淑华哼了声笑道:“稳坐江山?宫中那么多小皇子,她们的母亲个个都稳坐了江山么?既然能稳坐江山,那就该都给自己的儿子争个未来才是,为什么太子成了太子,还在与庆王斗得你死我活?而高居凤宫之上的,为什么永远都只有一个女人?”
梁氏无言以对。她实在赶不上女儿的思维,但是有一点她是深深知道的:“总之,毓华要进宫,你就要进宫,你不能被比下去!毓丫头要是进宫成了娘娘,那到时老太爷老太太故去后,整个何府的家产不说全部,至少也要有大半落到长房手里了!到时娘又拿什么给你当嫁妆?!——淑儿!”她起身坐到她对面,看着这张自己一手造就成的渐见美艳的容颜,“你总得为你哥哥考虑考虑。”
淑华心里有些发堵。扭开头去,“好了娘,我知道了。”
琉璃午睡起来有些鼻塞,蕊儿担心她伤风了,便劝道:“不如夜里就不要去了,反正也没有在乎您去不去,就称病在屋里歇息。”
哪知琉璃叹气,说道:“如果能不去,我倒也不想去。三姑娘受了那么大个委屈,怎么会不找补回来?我乐得避开这祸水。可是这种时候,我连缺席也会是罪过。”
蕊儿默然。又道:“这又奇了,您怎么知道三姑娘非得今夜找补回来呢?再说了,下晌大夫人不是还闯到四房去打了五姑娘么?这事闹得蛮大,三姑娘该解气了。”
琉璃摇摇头,拿绢子掩鼻轻轻擤了擤。
琉璃掐着时辰与蕊儿到了正院。因是晚宴,老爷少爷们都回府了,便依旧在海棠院设了上下楼。楼上女眷们仍按原位就坐,毓华淑华两人皆一脸平静,仿佛日间根本没遇见过什么不愉快似的。燕华却是罕见地紧闭了嘴,见了毓华也不敢抬头。
闵华等人更是不作声了,浣华想说什么,也被琉璃拍了手背。
一桌人默不作声吃完了,闵华先起身,去了苏姨娘处。接而淑华臻华也起身去了隔壁花厅吃茶。琉璃没地方去,便趴在栏杆上看远处层层叠叠的屋檐。没一会儿屋里传来动静,原来是老太太等人也散了席,正预备坐软辇去园里赏灯。
浣华跑过来,拉起琉璃下了楼。
到了浮香榭,水榭前梅林处竟是星星点点一片,全都挂上了各式花灯,又另加了三四十盏大灯笼,将大半个圆子照得雪亮。姑娘们做的花灯摆在所有花灯的前方,而最前方挂的当然是四位已拜了师的姑娘的作品。
一溜儿八盏花灯过去,委实做的漂亮。毓华的是一对龙凤灯,龙鳞片是用片开的薄玉片儿串连成的,而凤凰头上的锦毛乃是用真的锦羽粘就。淑华的是一对仙鹤灯,仙鹤眼睛缀了紫晶石,俱是单脚独立,放在地上可以独站起来。燕华的是一对八宝莲花灯,因为材料用的是茜羽纱,所以比起月桂海棠做的那一对来还要漂亮,但是这个人真是永远出乎人意料,她居然在两盏灯里又各绑了一只真的喜鹊,于是整片灯海里又不时夹杂着喜鹊的哀鸣声。
浣华的是一对蝴蝶灯,彩绸加缨络做的,十分精致。
再看稍后一点的庶女们扎的四对花灯,明显就弱很多了,闵华的是一对宝塔灯,虽然用料也很讲究,但是因为造型古拙,失了分数。臻华的是对梅花宫灯,材料一般,多亏了宫灯造型大气。素华动手离不开吃,是对寿桃灯,圆润的两颗。最后是琉璃的鲤鱼灯,街上三个铜板就能买到两个的那种。
八对花灯上都各写了灯谜,姑娘少爷们一路看着猜着,十分兴奋。
水榭内安了薰笼,老太太在屋内坐着,余氏等人陪着郭遐一路逛过来,到了花灯处,余氏便着意停了步,“这些都是姑娘们做的灯,先生瞧着可还过得去?”
郭遐捉着灯脚,含笑打量着上面的字迹,口里道:“甚好。”竟未有特别点出点什么来。余氏压下失望,仍陪着笑往后头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