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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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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夙兴从小喽啰手里接过自己的银枪,忽然脸上笑容一敛,银枪一点,直奔剑棠的面门而来。引了剑棠横枪上挡,随即右腿横扫,便逼得剑棠撤身半步躲避。剑棠心中暗道:果然厉害。但只此一招倒还看不出他所用的是哪家的枪法。于是更抖擞精神迎敌。不等戚夙兴第二招攻来,手中枪便早已翻飞起来,霎时便只见银光闪动不见枪影了。这团银光牢牢罩住戚夙兴喉咙、檀中及心口多处要害。戚夙兴嘴角冷冷一笑,从容将长枪掉转头来,用枪尾轻轻一拨便化解了剑棠的一招雪压松枝。两人便一进一退愈战愈酣,两杆枪互不相让。

戚夙兴的枪通体镀银,连璎穗亦是白色丝线打成,舞起来全似一条雪练。剑棠用的是一杆乌铁长枪,枪头上坠着的却是一条鲜红色的缨络,长枪飞舞时红缨亦跟随着上下翻飞,好似一朵红梅傲然俏立于枝头。两杆长枪凌霜利刃,仿佛一群白鹭振翅上天,两泓清泉飞泻而下,枪枪夹着寒风,招招裹着冰雾。双枪横空,必要斗出个你强我弱。

两人从未初直战到申末,一旁观战的众喽啰们都已看得眼晕腿软,一个个瘫坐在地上,郭戚二人却丝毫不显倦态,从岗上寨门前一直斗到山岗下。一直打到日头偏西,仍然不分胜负。

战得正酣,戚夙兴突然虚晃一枪跳出圈子,叫道:“不打了!我饿了!我要回去吃饭去!吃饱了咱们再打!”

剑棠也停了手,笑道:“好!不打了!你我二人打了这半天也分不出个胜负来,不如交个朋友吧!”

戚夙兴冷峻的目光从剑棠脸上划过,问道:“先别急着交朋友,你到底姓什么?”

剑棠清俊的面容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笑容,“这也正是我想问足下的!”

戚夙兴挑了挑嘴角,道:“既然咱们都有话想问,就到我寨中边吃边问吧。在这里饿着肚子讲那些故事,你耐烦讲我还不耐烦听呢!”剑棠笑着拱手道:“既如此,就讨扰了!”

早有喽啰摆了酒宴,戚夙兴邀了剑棠入席坐下,便有喽啰上来用大碗装了好酒端上来。戚夙兴与剑棠斗了半天,斗时酣畅,什么都不觉得,这时坐下来,方觉得喉咙里干渴如火烧一般,一连干了三大碗,方停下来。

剑棠又斟了一碗酒,敬戚夙兴道:“戚兄,今日有幸和戚兄切磋枪法,实为唐某平生一大幸事,来,我敬你一碗!”

戚夙兴接了酒碗一饮而尽,道:“我也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比试了。干!”

剑棠道:“我看戚兄的枪法,似曾相识,不知戚兄从何处习得?”戚夙兴放下酒碗,道:“家传!”

“家传?”剑棠心中一凛,问道:“那你真姓是……”

戚夙兴觑着剑棠,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姓什么!”

剑棠呵呵一笑,饶有深意地看着戚夙兴:“恐怕戚兄心里早已有数了吧?不如这样,我们各把真姓写在这桌上,再一同揭盅,如何?”

戚夙兴想了一想,便点头答应了,屏退左右大小喽啰。于是两人便各用筷沾了酒在桌上书写,写完了一同看时,只见桌面上两个“郭”字赫然在目。

戚夙兴看到剑棠所书的郭字,眼中精光一闪,追问:“你刚才说你是杭州人?”

剑棠点头答道:“现居杭州,祖籍云州。”

戚夙兴身子不由地向前靠了靠,问:“杭州乾坤镖局的局主郭朗你可认识么?”

剑棠不隐瞒,答道:“正是家父!”

戚夙兴大叫一声跳起身来,问道:“当真?”

剑棠也站起来,点头道:“自然当真!在下真名郭剑棠。不知这位郭兄……”

戚夙兴不答,反又问道:“你可听过郭戬的名字?”

剑棠惊道:“正是先伯父!郭兄难道是……”

戚夙兴这才点头道:“我就是郭戬的儿子。真名郭驱胡。”

剑棠又惊又喜,上前一步拉着郭驱胡道:“果然是堂兄!难怪会使郭家枪!我听我爹说过,早年我爹南下闯荡江湖,大伯在云州也是经营了一间镖局,后来胡人犯境,云州失陷。再以后我爹和大伯就失去了联系。我爹多年来一直四处打听大伯大娘的消息,却一直毫无音信,直到几年前才从江湖朋友口中得知大伯已经去世了。兵乱之时大伯尚无子嗣,没想到今天竟然让我在这里遇到堂兄!但不知道堂兄如何隐姓埋名在这里落草为寇?”

郭驱胡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当年胡人攻进云州时我爹并不在城内,母亲却正逢分娩,无法逃难,丧命于胡人铁骑下。多亏一个侍女抢出了刚出生的我,随着难民逃出了城,交给我爹。爹原也想要找二叔,但兵荒马乱的,二叔又是在江湖上四处漂泊的,找了几年没有找到也就作罢了。我父子二人便在徐州城外的小镇上住了下来,传授我郭家枪,命我今后不要再学父辈漂泊江湖,学成后去参军,杀尽胡人给母亲报仇。”

剑棠摇头道:“真没想到,堂兄身上竟然背有如此深仇大恨!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十岁那年,爹就去世了。我只能徐州城里靠打些零工勉强度日,十五岁时就带着爹留下的这杆枪北上去边关应征参军。谁知道军中等级森严,我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军官,那军官怀恨在心,便安排我在伙房里打杂,不许我参加操练,只派给我各种伺候人的活。我心里不服却也去没有办法。军中一个老兵了解我的雄心壮志,教我想办法去考武举,若能金榜题名,必能在军中指派一官半职,就会有机会上战场杀敌。又帮着我逃出了军营。

“我回到中原,潜心修习兵书,勤练武艺,十九岁那年便进京考武举,谁知临考前一天突然发起高烧,在客栈躺了三天,错过了考试。去年又去考,比武台上我夺了头魁,但最终居然名落孙山。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状元原来是太原知府刁澄绍的侄子,端王爷的小舅子,榜上的其他人不是朝中官员的子弟就是使了大把银子,像我这样又没有势力,又没有银子打点考官的穷小子,怎么可能考得上呢?所以我思之再三,就改名换姓,纠集了一帮喽啰在这里山上占山为王,想着掠些钱财等下一科再去考,用来打点考官。”

剑棠苦笑着摇摇头,道:“如今权臣当道,朝廷根本不想和胡人开战,宁愿每年几十万两的白银丝绸来买个太平。去年又嫁了个公主过去和亲。难为堂兄一片报国守土之心却无所寄托。咱们先不说你剪道抢劫攒钱去贿赂考官是否妥当,可你就是劫,也不该劫咱们郭家自己的镖队啊!”

驱胡大为不解,问:“兄弟这话是怎么说?我怎么可能劫郭家自己的镖?”

剑棠道:“不瞒堂兄,小弟这次来,就是为这个月在涂家集被劫走的一趟镖。这个月初十,你是不是在这岗下劫了一个镖队?”

驱胡思索了一会儿,答道:“不错!那天是有一支车队从我岗下经过,我带了些弟兄给劫上岗来了。整整八箱苏锦,不值一万也能值个七八千。可这不会是郭家的镖啊!我看得清清楚楚,货车上根本没有插镖旗啊!乾坤镖局的镖队我见过几次,红色的镖旗上用蓝线绣着‘乾坤镖局’四个大字,非常醒目,有时还会插着押镖镖头的姓氏。三个月前就有一队插着苏姓小旗的镖队路过,我认得很清楚!”

剑棠凝神想了想,问:“会不会是你手下的兄弟们不认得,误会了?”

驱胡使劲摇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愚兄虽然在这碎石岗上落草,但并不是见财就抢的强盗。我这寨中是有规矩的:‘平民百姓不抢’,朝廷年年进贡胡人那么多钱,都是劳苦百姓的辛苦钱,他们生活本就不易,绝不能再去骚扰他们;‘妇人不抢’,男女有别,一伙男人去抢妇人的东西,难免手脚上会占人家便宜,传出去也不好听;‘有镖队押送的不抢’,咱们郭家自己经营的就是保镖的生意,其中辛苦,我又怎会不知?其实我在这里这两年,统共也只抢过几次附近贪官的车队。我手下的兄弟们都是清楚这些规矩的,绝不会犯错。那天晚上,有小喽啰来寨里禀报,说是山下过了一支货车队,小的们打不过,请我亲自去看看。我下山时天色已经全黑,就着火把的光虽然看不真切,但车上没有镖队的镖旗却是千真万确的。”

剑棠仔细回忆了镖师对当日情景的描述,道:“对了,我的镖师说当时来劫镖的人一上来就用火箭烧掉了所有的镖旗!”

驱胡眉头紧皱,高声换来伺候在外面的喽啰兵,道:“把马小七给我叫来!”

一会儿进来一个小头目打扮的喽啰,向驱胡行了礼,道:“大王找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驱胡看似随意地问道:“小七,你是什么时候来投奔本寨的?”

马小七陪着笑答道:“两个月前。带了八个兄弟一起来投奔的。”

驱胡眉心一跳,脸上却平静无波,问:“这个月初十,咱们在山下劫的那支车队,是你发现的?”

马小七点头答是。

“那支车队可有镖队押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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